楚婕妤顾不上生气,怔怔的朝涂娘娘走去。
涂娘娘附耳低声,那张涂满口脂的唇,吐出的话把楚婕妤本就混沌的思绪搞的更迷糊了。
她说:“承贱婢之恩,宣成年间的第三次采选,飞出了一位惠妃娘娘,仅凭那张肖似贱婢的平凡面庞,她就在这大内皇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十几年,可是有命沾贱婢恩情的人,却又不只有惠妃一个,你若是还没蠢透,不如好好琢磨琢磨,这皇城之中,还有谁人借了她的情?”
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楚婕妤还在想着涂娘娘的话。
惠妃娘娘肖似端肃皇贵妃,楚婕妤这是第一次知道。
但是皇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宠爱惠妃娘娘,跟她这个太子婕妤实在是没有多少关系。
楚婕妤想知道的是,西面那座屋子到底住过什么人,而涂娘娘说的那另一个承了端肃皇贵妃余恩的人又是谁。
她脑子里面忽然出现了一个有点荒唐的念头。
楚婕妤想起来,六年之前,她受封那天,进内宫拜见皇后并各宫主位娘娘的时候,在咸阳宫见到柳惠妃的那一刻,她曾经产生过一种感觉,那感觉,在册封赵芙月为太子妃的圣旨传到琼华宫的时候,也曾经出现在楚婕妤心中。
是诧异。
就像她从没想过哪方面都不出彩的赵芙月,能够越过所有人成为太子妃一样。
楚婕妤也从没想过,端肃皇贵妃病逝之后,宠冠后宫近二十年的惠妃柳娘娘,竟然会生的那么平凡。
但是柳娘娘的长相,与赵芙月的长相,根本就是半点儿相似之处也没有。
再说了,赵芙月若是真的像端肃皇贵妃,那皇上把她指给太子做什么?应该寻个办法收进后宫才是。
难道赵芙月与端肃皇贵妃沾亲带故?
不可能啊。
端肃皇贵妃的故事之所以那么传奇,除却皇上为她廷杖朝臣、废黜皇后之外,也是因为端肃皇贵妃那卑微的出身——
穷苦人家差点饿死了的贫女,谁知做了二十年的宫女,不但没将性命搭进去,反倒翻身成了把皇后都挤的没处站的皇贵妃。
至于端肃皇贵妃母家的人,皇上要是能寻的到,当年封妃的时候,肯定就一并封赏了。
但要不是赵芙月,那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楚婕妤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自回京之后,不是到乾清宫和皇帝叙父子之情,便是与昔日结交的那些勋爵高官之后联络感情的绍王,却从皇帝这场仿佛是突如其来的病症中,琢磨到了属于自己的机缘。
天子病重,原不该急召任何一个藩王回京的。
可是父皇却偏偏把他召回了京师。
这是为了什么?
绍王越是琢磨,就越是激动。
他越发急切的联络着那些昔年苦心经营的旧交,绍王府的银子,也流水似的花了出去。
流言再次在京师冒了头,然后以愈演愈烈之势,飞快传遍了皇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太子不贤,令天子生厌,为江山计,不得不生易储之心。
而被皇上急召回京的绍王,便是皇帝真正属意的新太子。
整个京师,在天子越来越频繁的辍朝中,陷入了更为紧张的氛围。
而太子所在的东宫,无疑便是这座皇城之中,气氛最为紧张的所在。
流言纷飞之际,氛围最为紧张的东宫里面,太子殿下正在承华偏殿喝茶。
庄韫兰就坐在太子旁边,给看折子看累了、来后院放松身心的太子殿下读闲书——
很应景的话本,牛郎织女。
算起来,今日还是乞巧节呢。
只不过因为天子病重,皇城所有的休闲娱乐项目全部宣告暂停。
读话本的庄婕妤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靠偷仙女的衣裳,胁迫仙女给他做娘子,最后竟然还能是大圆满结局。
从现代到古代,每次看到这个故事,庄韫兰内心都充满了无力吐槽之感。
太子喝完茶,就看到对面的人一幅吃了黄莲的表情。
“你这是怎么了?”太子难免有点新鲜,这表情,还真是很少会出现在庄氏的脸上。
庄韫兰伸手按住想要抽搐的嘴角,忍不住问太子:“殿下不觉得这个故事太没道理了么,仙女凭什么要喜欢上偷她衣服的登徒子,还为了与这登徒子携手余生,拼死剔除自己的仙骨?”
太子还真没琢磨过这个,听庄氏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故事有点奇怪,不过她们姑娘家不是都爱看这种故事么。
这种解闷的东西,都顾着看那些情情爱爱去了。
“是没什么道理,还以为你们都喜欢看这个呢,”太子往后一靠,倚着蜀锦靠背闭目养神,“孤记得皇妹她们之前就爱看,哭的什么似的,直气王母拆散有情人,恨不能让宫人搭座鹊桥,供女郎织女日日相会。”
庄韫兰:……
“你们”是谁?
太子又刻板印象了。
庄韫兰低头嘀咕:“妾要是织女,肯定要把牛郎那登徒子暴打一顿,让他再也不敢生出靠玷污旁人清誉,逼迫旁人嫁他为妻的念头。”
太子耳聪目明,听到之后差点笑出声。
“嗯,”他说,“孤的庄卿果然非寻常女儿能及,若是有歹人犯在你手中,吃亏的定然不会是你。”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孤也定然不会让你吃亏。”
庄韫兰那被牛郎恶心到的心情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好转。
行吧,虽然刻板印象什么的真的让她想叉腰,但是基本的三观,金主爸爸还是正的嘛。
起码没有因为牛郎和他一样是男的,就站队牛郎,觉得他也给了织女一个家。
要不然庄韫兰真想摆烂了。
太子半天没听到她说话,睁眼看向她问:“又琢磨什么呢?”
庄韫兰握拳哼哼:“妾在琢磨,妾要是王母,肯定直接挥刀斩断这段孽缘,才不给牛郎留什么觊觎织女的机会。”
太子绷不住笑了。
他伸手把人揽过去,去掰她攥成拳的手。
“怎么讲个故事还讲生气了呢,不过孤知道了,你肯定会是个好母亲,”然后太子就没忍住摸了摸庄韫兰的肚子,“怎么就没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