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乔麦和致礼在有限的恋爱时光里，曾经互报情史，这也是恋人表忠诚的一部分，如同父母辈文革时结婚对着主席像发誓一样，在交换身体之前交换秘密。
乔麦说，她在财会中专时代暗恋过自己的班主任，人家野草有主，师母丰满明艳，她的暗恋像一朵小野花，自生自灭。
这是情史里微不足道的一枝。因为暗恋的成本极低，诉说的版本又有凄美色彩，所以，聪明的女孩子就捡了这根来说。
在嫁给致礼前，的确没有一场热烈的花事光临她的生命，简直不值得作为谈资。
人们想象中，美丽的女子多艳遇，可是美丽女子一旦孤芳起来，苍蝇蚊子臭虫都是不得靠近的。那些蜜蜂式的男人还在内秀时期，面对心仪的花朵又没自信穷追猛打，所以，艳遇这事花期无限延迟。但总有一天，要轰轰烈烈开一场的。
致礼的大专时代，石油勘探班多男生，偶尔几个女生多恐龙。恐龙们自恃清高，自然看不上他这样不起眼的瘦猴子。
毕业后他又常驻大海平台，过着面朝大海并不春暖花开的生活，平台狭小，四顾茫茫，只有海鸥飞过。青春蹉跎了几年，乔麦居然是他的初恋，而且一恋即心甘情愿被套牢。
他在夜色里捧着她的脸，动情的说：“你怎么会生的这么美？”
于是她讲的什么暗恋故事，他当了耳旁风。反正，抱得美人归的是他陆致礼。
乔麦深挖他的情史，几铲子挖下去，总算找到一点脉络。致礼高中时的同桌，曾让他心猿意马过。这才是真的暗恋。致礼形容：“小眼睛小嘴巴小鼻子小屁股的，说话慢悠悠的，很可爱。”
陆致礼的梦中情人形象风轻云淡，找的老婆却是浓墨重彩的。好比简笔画对水彩，致礼觉得这一挂，也很可爱。
乔麦眼前的女人，正是小眼睛小嘴巴小鼻子，挤在一张白嫩的掐出水来的脸上，宛如日本瓷娃娃般可爱。
进家门来，乔麦才发现人家瘦不露骨胖不露肉的，小骨架子自然配着小屁股，一身藏蓝色裙子腰线行云流水，瓷娃娃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瓷娃娃倒是很聪明，一见乔麦马上叫着：“是嫂子吧，下班了啊，我是阿飞的女朋友小媛，他俩出去还没回来。”
阿飞和致礼在平台上是难兄难弟，致礼刚工作那年，被分到一个只能驻守两人的小平台，和他搭档的就是阿飞。
阿飞是个小痞子。据说他最喜欢尿尿的时候对着大海，将星爷式的笑模仿的惟妙惟肖，身体里的水柱一飞冲天，发泄寂寞。
年轻的岁月里，出海归来的他们，一定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一番。旺盛的荷尔蒙还需要找到别的渠道挥霍，比如下馆子的时候找人打一架。阿飞是那种热血沸腾的小青年，致礼就是在门外担当忘风的角色。若是对方搬救兵来了，致礼通风报信，哥们立马撤。
阿飞比致礼小一岁，虽然都在海鸥也不会爱上的地方上班，但是下了平台，阿飞的私生活却色彩斑斓，他的女朋友换了好几茬，眼前这个瓷娃娃小媛，看来是新欢。
小媛告诉乔麦，致礼和阿飞去网吧玩一会儿游戏，很快就回来，然后他们计划好了出去吃饭。
她嘴巴很甜，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乔麦和人打交道慢热，仿佛这里的女主人变了个。
下班时分，遥控器一溜烟选过去，每个台几乎都是动画片。那时候，仿佛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猫和老鼠。
小媛看的津津有味，偶尔嘴角翘成了弯月。她和致礼一样喜欢这个动画片。当然，十八岁已经两年工龄的小媛仍然有一颗童心。
以往，下班第一件事，乔麦总是迅速把自己扒光，然后换上她的吊带睡裙。
乔麦最初有件碎花人造棉的半袖睡裙，空调大事尘埃落定后，她给自己买了一件白色波点吊带睡裙。穿上后，致礼说着好性感，像一列火车呼啸着而来，从此他的福利从细带里穿过，变得无与伦比的方便。
一件小小的吊带裙带，给熟悉自己身体的男人新感觉。看来，时光有时候摧残了女人，也一点点雕琢了女人。所以，好莱坞女星四十岁以后最出味道，也是这个理吧。
现在，家里突然来了人，尽管是女人，但毕竟是外人。一会儿是女人的后援团要驾到，她的吊带睡裙是没法穿了，穿那件肥肥大大的人造棉睡衣，又有点邋遢的感觉。
所以，乔麦穿着她的长裙子，从卫生间到厨房，从小卧室到大卧室。
她洗了碗碟。
她整理了床铺。
她还把自己给洗了。
猫和老鼠演完了，夏日的天空开始暗淡下来。
哈哈哈哈啊哈……阿飞周星驰似的笑声拐着弯上了天，两个玩游戏的人回来了。
2
致礼一进门就说：“怎么不开空调，你俩在家也不嫌热。”
说着，致礼就大步奔向空调。冷气簌簌出来。
按致礼的口气，若是只面对乔麦，他会说：“怎么不开空调，你在家抱窝吗？”
守着小媛，男主人蛮一本正经的。
十八岁的小媛眉眼笑成弯月。她娇嗔说：“你俩回来的这么晚，我俩都快饿扁了。”
既然大家都是饿扁的主，四人于是一起出门吃饭。
楼道里遇见穿着短裤背心的陈有福，陈有福额头上冒着汗，一手抱着西瓜一手抱着篮球，正在往楼上走。
阿飞和陈有福属于一个大公司，自然是认识的，他和谁都没正型，他看见陈有福说：“陈主任，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鸡，就差背上有个胖娃娃，你这是要回家吗，这么早就撤了？”
陈有福：“难得见着阿飞啊，球场的灯坏了，天稍微暗点就看不见筐在哪，比不上你们年轻人火眼金睛。”
阿飞说：“以后你就能经常见着我了，改天咱俩打打球去。”
阿飞这话像小雨点落在乔麦心上。周围轻轻溅起了尘土。
楼道并不宽敞，陈有福保持着他的绅士风度，微笑着请他们先过。
乔麦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看见他低垂的眼睫毛还算浓密，帘子一样遮住了内心世界的花花绿绿。
3
两队男女各骑一辆自行车，男人背后各自驮着一美女。
夏日黄昏，路上是摇着蒲扇散步的人和撒欢的狗，小城很慢，像一场漫不经心的尘埃，蓝裙子和白裙子在尘埃里飘，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经过相邻小区小角门，阿飞带着小媛像两条鱼从容游过，小媛回头看了看后面的致礼和乔麦，依旧用带着娇嗔的语调说：“致礼哥，嫂子，你们快点。”
角门在前，致礼让乔麦下车，显然对自己的车技不自信。
两人过了小角门，眼见阿飞和小媛已经走远，乔麦于是等致礼重新骑车后再跳上后座。但是等她的屁股刚坐稳，自行车突然不稳，歪歪扭扭了几下，乔麦迅速跳了车。
她的裙子却依恋着突然倒下的车轮，只听见噗嗤一声，裙角豁了个大口子，将她的小腿全部露出来。
车子摔了，致礼瘦猴子一样蹦起来，他大声嚷嚷着说：“谁叫你跳车了，你不跳车能倒吗？”
乔麦也吼了一嗓子：“我的裙子！”
这条雪纺白裙子是乔麦的最爱，媒人介绍她和致礼相亲时，她就是穿了这条白裙子去的。白色是她的幸运色，她深知会给她加分不少。加分意味着，她躲进婚姻城堡取暖的愿望步调加快。在婚姻的集市里，卖相好的马匹一定会讨得好价码。果然，致礼几乎对他一见钟情。
女人对衣服的感情，就像对男人，旧的会眷恋发酵。而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就像对衣服，新的总是明艳动人的。
毁了心爱的衣服，她心疼不已。
致礼看见乔麦裙子上的伤口，口气就软下来：“出门穿这么啰嗦干嘛，好了好了，上来我带着你。”
乔麦拒绝上致礼的车子，她不但在这条被毁掉的裙子里忧伤着，还对每次和致礼出门总要闹点幺蛾子出来感到沮丧。连骑车这事也节外生枝，两人要是一起扛枪打仗，还不先把对方干掉。
致礼说：“好了，我陪你，买条新的。”
这时候，阿飞和小媛已经在远处停下来，向这边张望。
致礼看见他的老婆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她弯腰，将那条豁口的裙子轻轻撩起来，露出弧线优美结实的小腿，只听见噗嗤一声，乔麦顺着裙子豁口撕起来，撕至膝盖处停下，她把两个裙角打成蝴蝶结的样子，然后转动了裙子的腰身，破损的部分朝后而去。前面依然裙裾洁白，仿佛从未经历过惊天动的伤。
乔麦说：“叫你陪等于我自己陪自己，不合算。”
婚后，致礼乖乖的把工资存折上交乔麦，管钱的乔麦等于把生活的柴米油盐琐琐碎碎拾起来，致礼当了甩手掌柜，他的额外支出不过是出海归来买几包不上瘾的烟和很多盘上瘾的碟，乔麦因此跟着致礼成了美剧迷。
骑车带人技术属于三流厨子水平的的致礼，被老婆嫌弃了，乔麦理直气壮的宣布：“要么我走路，要么我来带你，反正我就是不坐你的车。”
于是，在黄昏小城的路上，一个穿着白色开叉长裙梳着高高马尾辫的女人，骑着一辆蓝色二六车，后座上一个瘦瘦的男人双腿分叉。
4
两人对互换的角色都有些兴奋。乔麦开始风驰电掣。
致礼的手又开始不安分了，他不时骚扰下乔麦那肉感的屁股。乔麦笑着说：“别打扰老司机，方向盘要歪了。”
致礼也在开车：“今晚上床咱俩换换试试，你在上面，方向盘由你掌握，绝对爽。”
在新婚性的试验田里，乔麦不是保守的农妇，杏事如同花事，总要一层层的打开，花开全了，女人才叫女人花。因此她对致礼的新花样总是乐于配合，虽然有时候收获的结果叫：不过如此。
致礼的话还是有点挑逗她的神经，她故意说：“臭流氓，我把你摔下去。”
说着她故意抖了下车把，致礼的脚探了探地，然后一下子搂住乔麦的腰摸索起来。
乔麦只觉得腰间有一条酥痒的小蛇在游，小蛇绕过腰间顺着小腹往下走，这种突然而来的挑逗让她的土地下了一场湿漉漉的小雨，她第一次想停下车，到床上去，和致礼做一场翻天覆地的爱。
但她不能让致礼知道她的想法，这真是丢人的事。感谢上帝造人生就一身皮囊，包裹了思想和欲望。
她一只手去掰致礼的手，车子真的摇晃了几下，这次像是真要倒下去的样子，致礼于是老老实实的收回手。
一场暗中的调情，结束在钢琴的美妙音阶。
很快，他们就赶上了故意放慢车速等他们的阿飞小媛。
阿飞见到男女骑车易了主，周星驰的笑声又拐着弯上了天。
刘大姐的烧烤店，你看摊主的围裙像铁皮一样硬，就知道她的生意有多好。
这场烧烤的晚餐让乔麦只吃半个馒头的许诺毁于一旦。女人的减肥，从来都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叫的最欢的狗未必真咬人，外人不必当真。
乔麦看见小媛吃饭真慢，她吃了三串鱿鱼她还在砸吧一串肉串。
阿飞真是能说，是晚餐的绝对猪脚。致礼倒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哥。偶尔蹦出一句来，还镶着学问的金边。看来，都是有个半天砸吧不完一串肉串的小淑女的原因吧。
烧烤刚上齐，阿飞就提前抢着付了饭钱。他粗中有细。致礼结婚后，单身的阿飞经常把自己的福利给这位大哥进贡。那时国企的福利让人羡慕的眼冒绿光，组织上经常以物质形式表达对职工的关心。后来，组织上提高了觉悟，从物质境界里脱颖而出，上升到要讲求奉献而不是比物质享受，所以，硬生生把老百姓的福利砍了胳膊少了腿。
本来致礼要请，阿飞抢着付钱。饭到最后乔麦还是明白了一件事：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对热恋中的鸳鸯，今晚要双宿双飞在乔麦家。
回家的路上，乔麦责怪致礼不告诉她今晚家里要来人。
致礼：“你就不会想想啊，人家两口子来是为了什么，为了让咱当电灯泡去吃顿饭？还不是省得去外面开房。反正咱家小房间房间空着，你拿床新毛毯出来就行。别那么小家子气。”
乔麦：“那个小媛才十八啊，阿飞骗人家小姑上床，太可惜了。”
致礼说：“你个土包子，现在女孩子十七八都不知上了多少人的床了。哪像你，啥也不懂，到现在还没开窍。”
致礼深深以为自豪的事情，就是乔麦的第一次属于了她。他虽然并没有很深的处女情节，但如同捡了个大元宝。
乔麦说：“本来想今晚开开窍，有人在看来要闭关了。”
5
夏夜很热。空调开足了马力。
大卧室房门正对了卫生间，乔麦和致礼没法开门，怕路过此地的阿飞和小媛看见里面的风光。只留一点小缝隙，好让空调的冷气吹过来。
古代书生不厚道的凿墙借光，两人在自己家里小心翼翼的借冷气。
而小卧室正对厅，门是随时可以打开，迎接冷气福利的到来。
西晒的房间很快感受到白天太阳的馈赠。两夫妻躺在床上，熄了灯，连致礼伸过来的手都是烫的。
乔麦很快听见了房陆续冲澡的声音。
大约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先是阿飞的大脚丫子吧嗒吧嗒的声音，又是小媛轻巧的脚步声，热恋中的情侣在云雨后分别小便和冲洗。声音清晰的从卫生间传来，也隐隐约约的传到楼下陈有福的耳朵里。
陈有福的耳朵似乎和那只飞进乔麦家的蝙蝠一样，不自觉的接纳来自楼上芳邻的声呐。
乔麦想：阿飞看起来还算高大强壮，那方面的事，也算是快枪手吗？还是在别人家里发挥不出想象力来？
半夜里，凉席身下一窝热汗汪洋，乔麦的肚子像滚了油锅的疼。她知道被刘大姐的烧烤害了，必须去一趟卫生间淋漓尽致一番，才能在下半夜安睡。
她翻身下床。打开房门身体投入冷气里，如同一条活泼乱跳的鱼瞬间投进冰箱，浑身的毛孔打着激灵。火山积聚了巨大的能量，马上要爆发了。
她在黑暗里打开卫生间的门，却见灯光大亮。
马桶上披头散发间坐着一具雪白的身体，瓷娃娃的小眼睛抬起来和乔麦的大眼四目相望。
大眼看见一件红色的小内裤几乎褪到地上，两粒紫葡萄般的乳头不相称的镶嵌在瓷白里。小眼看见白色波点吊带睡裙的一根带子散乱的垂下来，一只巨大的白兔活蹦乱跳的窜出来。
乔麦尴尬说：“对不起，你先上。”
于是关上卫生间的门。这一关，似乎把火山的喷发欲望也关上一些。
回到房间的乔麦没有上床，她在热气包围的房间里，黑暗中看见致礼像个孩子缩成一团，手还是伸向她睡的一端。他习惯摸着她的乳房入睡，如今兔子跑了，一只被另一个女人看见了。
还好，多亏是女人看见了。要是被阿飞撞见，她这小嫂子的脸算是丢尽了。
想着，火山聚集了另一波能量正在排山倒海而来。
卫生间的房门芝麻不开，乔麦快要忍不住了。这是什么道理，在自己家里，大活人让屎尿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