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版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男邻居 > 第11章 她离家出走,有男人半夜搭讪
    1

    在广阔农村,两口子吵架,女人大有作为。她们收拾衣物挎个包袱回娘家。自家男人扛不住来负荆请罪,丈母娘大舅子小姨子轮番数落,男人点头如鸡啄米,各方鉴定认罪态度良好,于是女人又挎着包袱跟着男人回家。

    当然,包袱里一定有娘家给的两个大火烧外加一个咸菜疙瘩。

    无论是回娘家还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离家前,重点在于收拾包袱,包袱里一定要有点细软。

    要命的是,乔麦一仰脖子一跺脚离家,忘了带钱这个王八蛋。

    没钱等于鸟折翼,于是她走到了离家不远处的公园。

    走进公园如同走进聊斋故事片,恐惧来了。

    不知是节约用电还是别的原因,公园夜晚严重缺少灯光。只有假山旁边的那条小路,几盏路灯有气无力的亮着。小乔走到有灯光的路上。

    灯光并没有给她多少安全感,反而一下子把夜的保护色给扒掉了,她像一个孤魂野鬼游荡着。

    的确,这里真的有孤魂野鬼。

    不久前被谋杀的女人,据说就是在这座山下。她做完美容抄近路回家。她妈妈还在等她吃大包子,她老公以为她去了娘家,娘家以为她回了小家。清晨,最早晨练的老者发现了她,她被人像杀鸡一样抹了脖子。她是通讯公司的一位前台职员,说起来,乔麦每个月去交电话费,总能看见她。她的脸擦着厚厚的粉,像快要掉下来的石灰墙皮,眼皮永远是紫色的眼影,睫毛膏刷的像浓墨,薄薄的嘴唇永远旗帜鲜明。乔麦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卸妆是什么样子,她如此爱美,死前都是从美容院里走出来的。

    公园里,乔麦重走了这个离奇死亡的女人走过的路。风吹得树叶沙沙,不知道谁和谁在诡异耳语。回身望,连自己的影子都亦步亦趋紧张跟随。她紧张的汗毛倒竖。

    拐过这凶杀案的山角也就到了开阔地带,路边的草坪里种着木槿花树,这个季节,满树饱蘸的紫红色开始渲染。乔麦开始加快脚步,仿佛要逃离什么。

    突然,远处草丛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某种动物发出的低低浅浅的喘息声,还有树叶青草纠缠的植物的声音,莫非这就是草木皆兵,野鬼全部埋伏在此处?

    乔麦头皮发麻心跳加快,步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变得异常沉重,向前,是未知,向后,没有退路。

    她既害怕又好奇,无法不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见有两团黑影隆起,好像俩大猩猩在肉搏。

    哪个动物园的笼子没关好,大猩猩都离家出走了?

    传来一个清晰而亢奋女声:啊…

    这声音她有些熟悉,在她家床上,她也曾如此带着痛与畅快从喉咙里唱出。

    一对男女的野战,在这个孤魂野鬼甚为恐惧的夜晚,如此生动的来了,这是生命最蓬勃的象征,一扫刚才谋杀案的阴霾重压,乔麦终于能畅快呼吸起来。

    这该是怎样的爱情啊,天为被地为床,吸天地之精华,扯夜做帷幔,生命的花火迸溅四溢,轻易感染了别人的孤单。

    一切打搅别人的做爱都是耍流氓,比如准备在她家常驻的阿飞小媛。

    不伤害不妨碍别人的男欢女爱,才是世间最动人的爱情。

    2

    有人在这深夜的公园里打野战,反倒给了她一些安慰。后来,她走到湖边。背面是冬青灌木,她坐下来。

    蛙在叫,睡莲在开,她的心被自怜填满。

    在她年轻的思维里,一直觉得无论和谁结婚,她内心有个小城别人进不来。嫁给致礼,是躯体的挡风遮雨而灵魂从未靠近,她明白自己注定了孤独,而那些孤独正是她隐秘的内心世界里渴望的。现在,她却发现,没有人是真正把柴扉关紧的,那些琐碎的勺子碰着碗沿的杂音,从缝隙里钻进来,留下尖厉的划痕。

    才新婚两个月多,就打响第一场夫妻战。致礼和小媛独处一室,她坚信这中期间不会发生什么,但今晚小媛的随便和致礼的勃然大怒给她敲响了警钟,他们之间显然有某种暧昧。

    不要低估女人,哪怕她看起来再单纯。不要考验男人,哪怕他看起来多么正人君子。

    有脚步和说话声打断她乱七八糟的思绪,她的心又像一个口袋,忽的收紧。

    回身望去,手电的光在忽闪。天哪,世界再大,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可不想被人谋杀掉,然后扔到湖里去喂鱼。

    乔麦迅速起身,鱼一样钻进两棵硕大的冬青树空里去。

    手电的光晃越来越近的晃动着,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有人开口说话:“哥,咱俩分头行动,我去山那边看看,你在湖周边走走。”

    另一个人只是简短的回答一个字:“好。”

    是阿飞和致礼!两人显然是寻她而来的。他们知道她没带钱,跑不远,就寻到公园来了。

    阿飞向另一个方向而去,致礼拿着手电向着冬青树这边扫过来。

    乔麦的世界亮了一下,很快就暗淡下去。

    这时候,致礼就站在冬青树旁边,乔麦甚至隐约嗅到了那个叫丈夫的物种身上淡淡的体味。

    琼瑶言情剧里,男女猪脚隔着一花一木发表一份痛彻心扉痛哭流涕的深情表白,在致礼这里永远不会上演。若是致礼呼一嗓子:“小乔,我爱你,你快回来。”乔麦非得笑场不可。

    致礼往冬青树四周胡乱一照,又往前走了一步,来在刚才他老婆坐过的地方,对着湖水照了照。这呆子,难道会以为老婆想不开,投湖而尽?

    乔麦蹲在冬青树下,枝叶压低,她感到累,她看到致礼的背影,很瘦,像个孤独的老头。

    致礼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瞬间,她好想过去从背后搂着他的腰,脑袋枕着他的肩膀,不说话,恩仇抿。

    不过这样的场景要是变成现实,致礼就会以为女鬼驾到,两人一起跌落到湖里……

    乔麦胡思乱想着。如果致礼再待下去,她可能要忍不住从树丛里钻出来了,但是致礼忽然肩膀抖动了一下,像只打激灵的狗一样,拎着手电筒沿着湖边向前走了……

    世界除了蛙鸣虫叫,还有腿上被蚊子叮咬的包,乔麦走出来,夜就沉沉的压过来了。

    3

    陈有福没有睡着,他在王琴的呼噜声里闻见自己手指的蒜味。

    王琴洗完澡就吩咐陈有福剥蒜,王琴说要腌泡菜,这个季节包心菜便宜而大蒜还新鲜,所以,今年的泡菜她要提前腌制。

    王琴晃晃她的美甲,像盘丝洞里的妖精。剥蒜重任落就在老公身上。

    剥了一碗赤溜溜的大蒜,陈有福问:“好了吗?”

    王琴答:“不行,太少了,再剥这么多。”

    剥了两碗大蒜的时候,陈有福问:“好了吗?”

    王琴答:“你再多剥点吧,把我妈的那份也剥好。”

    于是陈有福剥了三碗赤溜溜的大蒜。

    剥大蒜的时候,他的耳朵像蝙蝠一样竖起来,听见致礼和阿飞出门的声音。

    三碗大蒜剥完的时候,他去洗手,听见致礼和阿飞回家的脚步声。他的耳朵仔细分辨,确定只有两个站着尿尿的男人回来了。那女人呢?不找到她,你们好意思回来。

    他打了一遍又一遍的香皂,手指还是残存着蒜味。

    这蒜味,搅得他难以入睡。

    夜里两点多钟的时候,陈有福的耳朵又像蝙蝠一样警觉起来,他听见了一个女人细碎轻微的脚步声,从一楼老孙家依次走到二楼,走到他家门口最是清晰。然后,飘然上楼,防盗门很轻的咣当声过后,一切归于沉寂。

    乔麦回来了!他的心放回肚子里去了。又疑惑深更半夜的,她去了哪里?

    4

    陆致礼和阿飞公园寻人不得而归后,乔麦喂了一阵蚊子,她走出公园。

    这个逃跑计划太糟了,没钱,连个旅馆都住不了。找她的男人还不用心,也不怕她深夜被人杀了,她简直气炸肺。

    她在路上走着。因为生气反而不害怕了。

    夜里驶来一辆箱货车,放慢速度,跟着乔麦走。

    乔麦一扭头,看见厢货车的后门是开着的。

    她心里一惊。

    有个男人探出脑袋来跟她搭讪:“美女,去哪啊,送你一程。”

    乔麦边走边粗声粗气说:“小伙子,还什么美女啊,我都五十好久的老婆子了。美女能这时候上街吗。”

    路灯昏暗,也看不清脸面。即使看清,乔麦在走出公园前,在草坪里挖了几把泥,把脸抹脏了。刚下过雨,草坪还湿漉漉的。

    这女人的镇定不是一般小姑娘能有的。于是猎艳的车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深夜街头的货车很可能深藏罪恶,乔麦心有余悸。

    她不想意气用事了,一定要回家,不管面子不面子。回家,她要把那对野鸳鸯赶走,还要把致礼打一顿!

    乔麦回家的时候,厅的空调依旧卖力的吹出冷气,不眠不休,大小两个卧室房门紧闭,没有一丝声响。也许,他们都睡着了。

    妈的,居然还能睡着!

    她径直奔向厨房,从房门后拿了一根很粗的擀面杖出来。然后,她走到中间的书房,反锁上门。

    书房里一个书柜和写字台,房间的面积所剩无几。所幸通往阳台的地方可以睡一个人。她于是就在书房里席地而睡,拿了几本杂志当枕头垫着。

    擀面杖放在枕边。

    躺下后,如此睡姿当然难受。她听见致礼的脚步声,房门的锁转动了一下,但是打不开。致礼在门外沉默了一会儿,乔麦听见他回到大卧室的声音。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糊了一会儿。

    醒来,小卧室的房门大开,麻将枕巾整齐的铺在枕头上,阿飞小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大卧室的门还是关着的,致礼看起来还在睡。

    乔麦看见镜子里的人有一双金鱼一样鼓着的肿眼泡,一张毫无光泽的脸。

    她没有在六点五十出门,而是稍晚了些,当然,下楼的时候也没有遇见陈主任。

    陈主任在班车发动前一分钟,看见匆忙上车的乔麦。他前面还有一个位子。

    乔麦上车时,脸上挂着惯有的风和日丽神色,除了陈有福,谁也不知道昨夜那场暴风雨。她抬眼迅速巡视一下车厢,很快就坐到陈有福前面的位子上了。

    车子驶出小城后,乔麦没有像以往那样望向窗外。她很快加入昏睡一族中去。

    她的头斜靠在椅背上,头发散落下来,透过椅座的空隙,清晰的呈现在男邻居眼皮下。这次,她没有编个马尾辫而是扎着简单的低马尾。

    同位似乎是睡着了。陈有福的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轻易就触到了那些像植物藤萝一样垂下来的头发,他忍不住摸了一下,又把那些藤萝握在手里一会儿,很快重新端坐好。

    他用眼睛的余光瞥到乔麦的发梢,也有几根开叉的,该去修剪一下了。

    当然,前面昏睡的女人什么都不知道。车子在早晨的阳光里穿行,她的夜晚从早晨开始,她跌进了一个昏暗的梦里。

    5

    照例是围着公司小花园跑步,跑完步照例是李经理训话。

    李经理动着鲶鱼嘴巴说:“最近天气很热,有些同志的脑子也开始发热,对工作毛里毛躁敷衍了事,不比贡献比工资,不讲效益讲收益,长此以往,单位里都被这种落后分子带坏了风气。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那鳖亲家,同志们要自觉站队,到好同志队伍里去,孤立那些落后分子,使坏风气无立足之地。”

    他说完这段话顿了顿,看了看陈有福,示意公司办主任一字不落的记下来,特别是那个“不比贡献比工资,不讲效益讲收益”的排比句,让李经理得意到墨水横流。

    乔麦站在队伍里,听得一团浆糊,只有“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那鳖亲家”水落石出般清晰。水落了,石头上有鱼虾鳖。鳖和王八什么关系?

    鱼虾鳖很快又被什么淹没了。李经理似乎在说,建一个什么篷布厂,工程单位和篷布有什么联系呢?

    李经理慷慨陈词,他是一匹老野马,似乎要驰骋另一片疆域。

    李经理说:“小马同志负责篷布厂的采购,这样食堂采购和篷布布料采购双枪老太婆,小马的工作又加压了,小马你有什么意见吗?”

    小马能有什么意见?这肥差他还不笑醒?女会计于露前一阵在宿舍里闲聊,说到小马报账,茄子十块一斤,豆角十五,蔬菜好像是在太空种出来的。

    于露就站在乔麦身边,总是凭心情好坏决定是否出操。看来今天她心情好。前一阵乔麦去打字室,无意中看见于露正在复印伪造的材料,女会计对临时工也不避讳,或者说根本不放在眼里。传说李经理帮忙,她男人转业来大国企十有八九的把握。坊间还传说她和李经理有一腿,如果传言属实,李经理还真是重口味,喜欢圆球一样的女人。

    于露身上有香水味道,乔麦不喜欢香水。致礼经常像狼一样对着她的身体嗅着,他说自己的老婆是天然肉香。肉香,不就是体香吗,不是人人都有的。

    香水味合着众人的体味,令乔麦的鼻子过敏,想吐,肚子也不舒服,冷汗开始横流了。

    小马从队伍里出列,吐着舌头表决心:“感谢领导对我人品的信赖和工作能力的肯定,我一定不辜负重托,发扬XXXXX的优良传统,在李经理的带领和指点下,把食堂和篷布厂的工作干好。”

    最后两个字“干好”,小马说的很重。乔麦听得轻飘飘的,她轻飘飘的扶了于露的胳膊一把,然后轻飘飘的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