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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致礼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三点。仿佛一只流浪的狗,到家便投在窝里。乔麦问他干嘛去了,他解释说在网吧跟哥们连夜攻城。
乔麦:现在家里都有电脑,你们还跑去网吧?喜欢那个烟臭味吗?
致礼:在网吧更有气氛。
然后,倒头呼呼大睡。
乔麦料想他撒了谎。老实人办大事。但是撬不开他嘴,也没辙。
第二天,致礼继续当一代睡狮不觉醒,他掠过午饭,直到晚饭才起来吃。
致礼头发如鸡窝,上桌吃饭。
乔麦先问他昨晚干嘛了累成这个狗样。致礼说打游戏打游戏打游戏,好话说三遍狗也不爱听。乔麦说你说了三遍你是狗。致礼说:听的人是你,你是狗。
乔麦败退下来。在打嘴官司上,她经常被致礼绕进去,最后发现自己的无能。
她吼了一嗓子叫陆桥帅来吃饭。
陆桥帅把小时候玩过的恐龙一个个摆出来玩,根本没心思吃饭。他不听母后大人的话。
致礼不知哪来的火:我喊三遍,你必须来吃饭,这么大了还玩玩具,你看人家XX和你一样大,英语已经说的比汉语还溜,你就知道玩,笨蛋一个!我喊一!二!
在三还没出口之前,陆桥帅像个皮球一骨碌滚在桌前。一双大眼睛惊恐的看了这个醒来的老狮子,赶紧低头吃饭。
乔麦看在眼里,气的真想当场和他打一仗。他动不动就把别人家的神童搬出来跟陆桥帅比较,目的是打击老婆的风头,你连孩子教育不好,还整天往外跑!
但她使劲压着火,尽量不当着孩子的面吵架。她小时目睹父母吵架的痛苦烙印在心里,跟天塌下来一样。
乔麦把生气化为饭量,喝了三碗粥。
致礼的火早就消了。吃完饭,大约为了弥补过失,主动跑去厨房洗碗。
乔麦的火还没压下去,她把陆桥帅安排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学习,然后把书房的擀面杖提出来,直奔厨房门口。
致礼正在吹着口哨洗碗。刚才跟个暴君一样,这回如恋爱的小骚货。扭头看见老婆凶神恶煞的样子,陪笑着说:老婆干嘛?
乔麦:你先交代,你昨晚干嘛去了?
致礼:我的确是打游戏去了,要不你给XX同学打个电话求证一下。
乔麦:我不打,男人想撒谎,总是串通一气。你说不说,不说我给你开瓢。
她真的咬牙切齿了。恨他晚归还理直气壮。
致礼笑了:我要是出去嫖娼,身上也没有钱啊,工资卡都在你那里。
乔麦:工资卡在我这里不假,我都是放在家里,你想花钱谁还拦着你?
致礼嬉皮笑脸: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知道你为什么火大了,最近了你缺杏生活了。待会儿洗好躺那里,老子吃饱了睡好了,今晚大干一场,你检验一下我的子弹,有没有发射给别的女人。哈哈哈……
乔麦更气了。她本来是想找他心平气和聊聊不打电话晚归对老婆的危害,孩子教育的分歧,笨蛋的帽子不要随便给小孩扣,你当父亲应该尽的责任,等等。但是当她拿起擀面杖的时候,她就没了智慧,只想着用武力和他解决。
她内心的沮丧如海浪一层层涌来。等狂风巨浪掀起,她就要扬起棍子,对他发表一番关于jb就能把所有的问题解决是男人浅薄无知表现的演讲。
这时候,门铃响起来。
她只好提着擀面杖走出了厨房。
她的火依旧大着。
开了门,却见陈有福站在门口。一看女邻居提着擀面杖,脸上带着余怒,他吓了一跳,以为女主人要下逐令。
陈有福说:这是……你在擀面条吗?
乔麦才想起自己的失态来,赶忙说,对啊,擀了鸡蛋面给孩子吃。陈大哥请进。
陈有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玩具包装的东西,说:来看看小帅,顺便取一下自家的钥匙。
原来他把公文包忘在厂里,钥匙也在包里。想起上次出差放在她家的钥匙,并不担心进不去家门。
乔麦回来后,正值国庆假期,还没上班。因为单位从厦门新进的设备正预备投产,陈有福的团队忙的屁股冒烟。他大约最近吃住在厂里,夜晚家里经常黑着灯。所以楼上楼下两邻居,还不曾照面。
乔麦要去上海前夕,曾发信息问陈有福要不要把钥匙给老孙家留下。万一物业有什么事,老孙人很热心,喜欢跑腿。陈有福说不用,他很快回去,你就放家里吧,给致礼说一声。
她猜他对老孙并未完全信任。
也可能因为陈有福家里有个地方藏着一件神秘的东西:女邻居新婚时的画像。乔麦把陈家的钥匙放在抽屉的一个小茶叶盒子里,没有给致礼交代。走之前想着说一声的,但忙忙碌碌的给忘了。
乔麦请陈有福进门来。
陈有福站在门口,问致礼呢。
乔麦说在厨房洗碗呢。
又问小帅呢。
陆桥帅听见动静从房间里溜出来。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如狗皮膏药糊上去,大约许久没见,他忽闪着一双大眼看着陈伯伯手里的礼物,心里在判断这是不是买给他的。
在确定是买给他的后,他又恢复了三岁时对他的亲热劲儿。果然,小孩如小狗,谁给的肉多就对谁摇尾巴。
两个大人气了一番。从陈有福洋溢在脸上的精气神来看,他正在一个上升的通道上中。事业上他带领一个大的项目组,受到重用。感情上再也没有金莲和王太太的围追堵截。
人背运时好像黑夜没有尽头,待到转运,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她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陆桥帅迫不及待打开飞机摆弄。厦门的那个中午始终留在陈有福的脑海里,绿萝缠绕的的木隔断里金莲回看他的眼神,他永生难忘,心底柔软。但成年人的坚强如割过的韭菜,很快长出新一茬,他还是抖擞精神,给陆桥帅买了礼物。
乔麦从抽屉里去找陈有福家的钥匙。
那个茶叶盒子没有了。
怎么找都没有。
她去厨房问致礼。
致礼回答说没看见什么茶叶盒子。
乔麦说盒子里盛着陈有福家的钥匙,他去厦门期间物业要来换东西,就把钥匙留在这边了。
流水哗哗,致礼说:你又没告诉我盒子里有什么,别问我,问盒子。
眼看第二次世界大战要起来,乔麦跑到厅跟陈有福解释,钥匙暂时找不到了,等她再好好找找。
陈有福是个明白人,便说:不急,我大不了再开车去厂家拿,也不远。
他本想等致礼出来简单解释一下。但厨房里传来巨大的水流声,致礼此时是个模范丈夫和家庭妇男,小小厨房里大有作为。
他只好说着套话告辞。
下楼的时候,他懊恼自己没有提前跟乔麦发个信息,他的贸然出现,好像要让女邻居陷入难堪的境地。
致礼从厨房大本营出来,问陈有福来干嘛了。乔麦说来拿放在这里的钥匙了。致礼说邻居的钥匙你干嘛不跟我说一声。乔麦说忘了。致礼说你怎么没忘穿衣服啊。乔麦说忘了穿衣服我就裸奔了,丢你的脸了。致礼说你还有脸啊。乔麦说我为什么没脸。倒是你,一晚上干嘛去了。
致礼说干女人去了。你不是有擀面杖吗,你打我吧。
陆桥帅见状,一溜烟跑到自己屋里去。
缠缠绕绕,她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打架多无趣啊,还要顾及孩子的心理感受。她跑到书房,再次把放好的擀面杖拿出来,走到阳台,对着她养的一盆吊兰,劈里啪啦打下去。
吊兰在黑夜里应声而落。
今夜,她是婚姻里的一头困兽。
2
第二天致礼出海,一早走的时候,他把阳台一地零落收拾干净。他不敢亲吻整夜和他背向而睡的老婆,他跑到陆桥帅屋里,亲了一口熟睡中的儿子。
他把她惹毛,然后又心软,最后沟通无能。还好,逃到海上去!
再见又是半月以后。
过了几天,乔麦接到一个电话,是个男的打来的。
男人开口便问:你是车号XXXXX车主的老婆吗?
乔麦以为车管所打来的,就说是。
男人说:总算被我找到了,你男人干了一件愚蠢的事,差点把我老婆的肚子弄流产了,我老婆还在A城医院保胎呢,要是保不住,我要去法院起诉你们,要是保住了,你们也要赔偿我老婆的医疗精神损失费。
一枚炸弹从电话窜出来,差点炸晕乔麦。她努力让自己站稳,问事情原委。
男人说,他老婆是个孕妇,有一次晚上搭了个黑出租,司机载着他走了一段不太好走的路,进了个大坑,导致她第二天出现流产征兆。
那黑车司机,就是陆致礼。
乔麦说:我们是私家车,不做黑车生意,等我问清了再答复你。
致礼的手机打不通。打平台固定电话,有人说:陆经理在迎接领导检查呢。
乔麦恍惚了一阵,她男人官不大,但是已然是忙碌的经理了。老王进去前随手赠送的礼物,让致礼在工作中受到了尊重。
到了晚上致礼回过电话来,说:骗子电话,别理,想钱想疯了。
乔麦不信,那晚他的表现太反常了。
致礼急了:你宁愿相信别人的,就是不愿意信你老公的,真是奇了怪。
挂了电话,乔麦还是不信致礼的。
第二天一早,那个电话又打来,说她老婆快保不住胎了,你男人躲起来不接电话,你等着我起诉你们。
又顿了下,问:接受私下和解吗?
乔麦料想事情没有简单,就问孕妇住在哪个医院,她可以去看看。最好私下解决。
正值十一假期,她还没上班,于是带上陆桥帅直奔A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