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床的主动权大多掌握在女人手里，除非强奸。
火候差不多，小媛就从蟠桃树上下来，对阿飞说：阿飞哥，我有话跟你说。
阿飞喘口气说：你先吃点东西，我都听见你肚子咕噜叫了。
小媛趁热打铁：不，我要跟你说话，吃饭占用了我的嘴巴。
阿飞：傻瓜，吃饱了有力气说。
小媛：阿飞，我住院不是妇科囊肿，是保胎。
阿飞一愣。
小媛：你记得上海分别那夜，你说要我为你生个孩子，没想到老天这么厚爱我们，我真的怀了。
不容阿飞说话，她兀自说：我只想告诉你这个消息，但我不打算以此来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我自己有能力养他，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小媛炮弹三连发，把见多识广的阿飞打晕在椅子上。
见阿飞成了哑巴，小媛缓和道：阿飞哥，我想吃猪尾巴，我做梦都想念猪尾巴，我小时候有人说小孩子吃了猪尾巴，会口水滴答，我才不信邪呢。
阿飞拿了猪尾巴给她。
她甜蜜的吮吸着。她黑发如瀑，即使脸上有病容，还是惹人怜爱的瓷娃娃。
阿飞开口：开玩笑吧，就那么一次，真中招了？
小媛吃着猪尾巴，一手把眼镜男的生殖报告给阿飞看。
阿飞看后说：这个爹可要慎重当啊，我有一朋友，还不到两千的兵，后来老婆生了个大胖丫头，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说活力低不代表丧失生育能力，这个是能查到的。
小媛：上海那一夜，是我的排卵期，我大姨妈每月都很准时。我回来后，他想和我亲热，但是……
她脸上有一点害羞的表情，她跟阿飞解释，眼镜男行军打仗，在战场之外就缴枪投降了。
阿飞：理论上这也能。NBA有个球星和酒店服务员发生关系，事后服务员从废纸篓找到避孕套，自行操作，然后怀了孩子，亲子鉴定是球星的，赔了几千万。
小媛在进攻，阿飞在退。
小媛：我不用从废纸篓拣避孕套，是你主动扔掉的。阿飞，你不想我们有个孩子吗？为了保护这孩子，你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
她告诉阿飞一个秘密，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她干爹老王出事后警察找上门来了解情况时，她用早已准备好的黄鳝血制造了大出血的场面，躲过一劫。
当年她被王经理当礼物献给大员时，就是冒充chu女的身份，她在身体里塞了黄鳝血的海绵，加上她表演活灵活现，那大员以为到小城来享用了一个未开苞的女人。当然，这事只有她和王经理知道。
阿飞听后，一遍遍摸索着她的手，她雪白的手背如今都是针眼的痕迹，他有点心疼了。她如此巧用计谋，又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就听小媛说：阿飞哥，如果你有疑问我就做个亲子鉴定，但现在做容易发生流产，我本身就在保胎中，等12周就可以了。
阿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揶揄说：我厉害吧，弹无虚发。
小媛忽然由坚强的母亲变成示弱的小女人：我好害怕坚持不到12周，我老公回来肯定一番恶战。他伤害我不要紧，我好怕他容不下我们的孩子。
阿飞脱口而出：跟他离。
小媛跟进：离了呢？
她多想听到阿飞打包票说：我娶你！
但是阿飞说：走一步看一步，离了先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等12周做了亲子鉴定，孩子是我的，我负责。
阿飞的态度依旧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小媛心里阵阵凉意，喃喃说：阿飞哥，我真的很害怕，做梦都有人拿着刀闯进来，直愣愣的戳我肚子…
从前她做过很多赌注，如今拿肚里的孩子去赌，她真的怕了。
阿飞挪到床边，抱了抱她：有我在，谁都不能伤你一根毫毛！
她听见他心房的鼓动透过毛衣传来，以前她觉得这是爱情的声音，如今却感觉满世界在刮风。
她说：阿飞哥，你带我去走廊那边的阳台吧，屋里很闷，我想去透透气。
阿飞答应了。小媛把手抽出来，一把拉开床边的帷幔。
却见婆婆大人不知何时进来房间。她手里拿着盛米线的餐盒，对儿媳说：大城市有什么好，买个米线都排半天队，快看看成一坨了没。
她看起来好像刚进门。
阿飞立刻端坐好，叫了声阿姨。
小媛轻描淡写说同事来看我。
每天，总有来探望她的同事朋友，他们大多给小媛留下钱，托婆婆买好吃的，从不像一般市井小人物那样提着辗转多少家的牛奶和鸡蛋，那是社交的初级阶段。这男人竟然拿了猪蹄和猪尾巴来，简直比乡下汉还不如。
小媛婆婆深深的看了阿飞一眼。
2
走廊的尽头有个露天阳台，方便病友放风或者晒衣服晒被子。夜里没人，小媛就让阿飞带她到阳台上透透气。
夜凉如水，小媛依偎在阿飞怀里。
阿飞显然并不想在这里享受浪漫，就说：你现在身子娇贵，说不定怀了个皇帝呢，透透气就回屋吧，我也得走了，否则你婆婆起疑心，她刚才看我的眼神就不对。
小媛：可我想让你陪着我。
乖，我今晚还有业务上的朋友等我呢，已经催我了。
阿飞说着，看了下表。
小媛：以前我打电话你就算翻个跟头都来，现在你可真忙啊。
阿飞：没办法，人活着，要吃饭。
小媛：可是有的人，因为混口饭，不能活了。
阿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啊。
小媛：你和我都认识。算了，不说了。
阿飞：是老王吗？他的胃口大着呢。小马？那家伙据说被一只野猪害了。小城奇葩多，还有什么奇闻轶事。
小媛：那我告诉你吧，说完这个，你就回去陪户。
小媛离开阿飞的怀抱，背对着他，她的声音冷静的像秋夜里的风：那个威胁我的男人，你还记得吗，叫张亮。有人告诉我，他被人扔进大海里死的。
夜里飞来一枚流弹，阿飞心里炸开了花，他紧张起来：谁告诉你的？
小媛：他死前跟我发消息，以此炫耀他如何伤害我，所以我知道他那晚和谁在一起，那些信息还在呢……当然，他死了，我很高兴，为民除害嘛。
她顿了下说：阿飞，你手上握着一条人命的，你要好好修行，为我们的孩子积德。
时隔多年，张亮这条贱命早就被人遗忘了，但那个没下巴的男人始终活在阿飞灵魂深处，有时候午夜梦醒，他的影子还会浮现。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小媛其实了如指掌。他明白她把他叫到阳台来的目的，绝不是秋夜私语浓情蜜意。
她在拿这事敲诈他！
也不是敲诈，是她为肚里那个不明不白的孩子找个靠山。
小媛依旧望向虚空的夜。她穿着病号服，背影瘦削楚楚动人。阿飞突然产生一个恶念，冲上去，把她扔下楼去，医院的四层楼的高度，足以至死。
他多想杀了她啊，那年在泳池，她成为大员的猎物，他把她拖入水底。那年在围场，他的枪口对准她。如今这夜里，她搬出张亮来要挟他，他对她还有爱情吗？怎么总想着杀了她。
他悄然上前。
小媛突然转过身，她长发披肩，脸色惨白，双眸闪闪，犹如女鬼，看透一切。
但是她对他毫无戒备的微笑着，像少女看见初恋情人从阳光下走来。
他多么爱她啊，怎么心里突然跑出个魔鬼来？
他把她顺势抱在怀里说：我知道，以后我们不再是我们，我们还是我们，是我们三个。
3
在阿飞来看小媛的这天，小媛的丈夫眼镜男从科室出发到海上一线，进驻陆致礼所在的平台。
眼镜男的工作是协助平台做安全整改，并最终写评估报告，交给公司备案，这些都是跟奖金挂钩的事。
由于乔麦的曝光，眼镜男知道那晚带自己老婆夜奔的男人原来是一个单位的。因此两人见面，面上笑眯眯，心里麻麻屁。
眼镜男利用科室职权，对主管安全的平台副经理的工作挑毛拣刺，评估报告上打分难看。以往科室人员下来，有问题提出来整改，给的分数都还及格，大国企，在一个大锅里摸勺子，面子上都过得去。
这次的低分，估计大家都跟着新上任的陆经理一起倒霉了。
陆致礼憋着一肚子气。
吃晚饭的时候，眼镜男对食堂师傅说：为什么晚饭主食没有米饭，只有馒头，我是南方系，咽不下去。
在科室里他是个萝卜，下基层就把自己当人参。非要吃米饭。
致礼心想你来北方这么年，也不见得天天吃米饭，你老婆小媛当年住我家时是喜欢吃面食而非米饭的。时间的荒野里，我忘记了很多事，唯独这事是记着的。难不成你们两口子吃饭还分武当派和泰山派？
食堂师傅是外雇人员，谁都不想得罪，等着陆经理发话。致礼心想就算给你单独一勺，你也不会给我改评分，索性不搭理他，对食堂师傅说：惯的臭毛病，中央领导下乡还与民同乐，他算个球。
于是师傅不再想着单独给眼镜男蒸米饭这事。
眼镜男像吞毒药一样，吃了馒头。
晚饭后，有人进来跟致礼说，X科长说孟尝君结交鸡鸣狗盗之徒，他在甲板上找陆经理夜谈，特来禀报。
致礼举起手来做发令枪，连放仨屁以示鄙夷。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怕狗的事。大狗见了人多半无动于衷，该干嘛干嘛，人也就不怎么怕了。倒是小狗，越小越爱叫唤，老远就开始冲你又蹦又跳的。还有无缘无故就朝你冲过来的，都不知道怎么躲。其实人类社会，也差不多。
人如狗，人不如狗。
陆致礼心里装着一根打狗棍，以决战的姿态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