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书上说，依赖那堵墙，那墙使人安全。
致礼的还魂事件，迅速把离婚后的那点残垣断壁也给摧毁了。
在18线小城，离婚还是件大事，各种声音冒出来。
周末，乔麦去超市买东西，听见大吹老婆讲起致礼的事，说A城那套新房，致礼已经请人装修了，他出海后，两个姐姐帮忙监工。
大吹虽然跟致礼是铁哥们，平时两口子被窝里说个没完，因为致礼的离婚事件，老婆和他各占一边。大吹的风向致礼，老婆的旗帜飘扬到乔麦这边。因此两口子由搂被窝到背对背。
这次遇见当事人，大吹老婆感叹乔麦心大，不知道争一争，毕竟房子价值百万。过不了几天，男人就领着新欢住进去了，想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令她咽不下这口气的，还有坊间传言乔麦找了相好的被陆家发现后净身出户。而大吹老婆是知道八千块背后的故事，如今离了，她也是毫无顾忌说出来。
乔麦听了，风过境，吹皱池水。
说不难过是假的。过去的生活盘根错节，怎么可能连根拔起呢。
那段时间，的确心情有点明明灭灭。
2
想象中，乔麦离了婚，就热烈的奔向老陈的怀抱。然而生活虎视眈眈，两人又忙的团团转，想来一次亲密接触并不容易。
在乔麦从四楼扔炸弹的不久，陈有福要去厦门出差。
夜里，两人隔着楼板说话。那些情话好像炒豆子，越来越热，终于在锅里按捺不住。
乔麦说：你说了那么多，我就想说，卧室里换了新床单，也是性冷淡的。但是我不冷淡。每个毛孔都在想你。你有胆上来吗。
陈有福热血沸腾，说：妞妞每晚学习要到十二点差不多，我凌晨三点过去找你。
是的，凌晨三点大部分人都在熟睡中。这是个安全的时刻。
凌晨三点，也是她新婚时代的密码。那时候老孙家的公鸡早早打鸣了，致礼经过休整后提着消火栓气势汹汹的来了，陈有福在那个时刻听到楼板的动静。壮年的他，在婚姻里忍饥挨饿，靠漏下的声音得到一点营养。
这是一种隐秘的杏心理。
他当然没有告诉她。如今，他要在这个时刻拥有她。
她嘱咐他先睡一觉，因为第二天还要长途奔波，否则身体吃不消。
她真的迷糊着睡了。
陈有福等着妞妞睡熟后，精神的像个神经病，终于一分一秒熬到凌晨三点。
乔麦定了表，铃声轻柔的叫醒了她。这样的约会更让她心跳，镜子里的女人像喝醉了酒一样，他还没来，她的双目就意乱情迷。她甚至涂了口红，打算给他的身体上盖个大红章。
楼下的他动身了。
在黑暗中一步步摸到门口，穿了鞋子，轻轻打开家门，走了出去。
地下党要去接头了，一切都很顺利。
只有一层的楼梯，他尽量不惊动楼道的感应灯。
乔麦光脚站在门后，等着老陈一到门口就芝麻开门。
夜里她听见自己心跳越发狂热。女人18岁恋爱，38岁恋爱，都是一个熊样。
对她来说，让老陈来，也充满了风险。要是陆桥帅醒了呢。虽然陆桥帅总是一觉到天亮。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对陈伯伯半夜来家里，肯定别有想象力。
她知道早晚要跟孩子解释这件事，显然现在不是时机，离婚这颗果子剥落，疤痕还新鲜。
两人都小心的躲避着孩子。但是今夜冒了险。
陈有福在走到乔麦家门口的时候，还是惊动了楼道的感应灯。
他同时听到了开门的响声。
下意识往楼下一看。
他女儿妞妞披头散发站在灯光里，状若女鬼。
陈有福有些尴尬。
妞妞说：爸爸，你要干嘛呢。是不是梦游啊。
陈有福说：可能是吧。
夜晚的每句话都惊心动魄，门内的乔麦听到了。
一场约会就这样夭折了。
3
早餐。
妞妞洗漱完毕坐到饭桌上，不住的打哈欠，显然没睡好。
还没等老陈说话，妞妞说：爸爸，今天要是老师给你打电话告状，你可要站在我这边啊。
陈有福：为什么要告状呢。
妞妞：我最近总是失眠。
陈有福以为妞妞快要中考了，压力大有关，就安慰了几句。
妞妞说：我失眠的解药就是爸爸不要有事。
陈有福忽然明白，女儿拐着弯要说什么。他心情复杂，就说：爸爸能有什么事呢。你不要为我担心。你睡不好是有心事吗。
妞妞：爸爸，你说过我中考之前不交女朋友的，你能做到吗。
在苗老师紧追不舍的时候，他信誓旦旦说在女儿中考前不近女色。一切的冠冕堂皇义正言辞，不过是不爱而已，爱了，纸包不住火。
陈有福笑着说：爸爸的女朋友和你的中考这么大关系吗。
这时候，传来乔麦下楼的声音。他的耳朵支起来。
她要开车去A城上班了。每天早上上班比他早。她真是太辛苦了，每天两头窜，他担心她昨夜没睡好，开车会打盹。一会儿得嘱咐她一下。
妞妞冲着门口大声说：有些人刚离了婚就迫不及待勾引，太讨厌了。绿茶婊！
那天早上乔麦从四楼扔炸弹，妞妞自然也知道了，对陈有福说：小乔阿姨太过分了，离婚干嘛赶尽杀绝，让我陆叔叔回家来拿东西还能怎么滴。我陆叔叔是个好人，还救过我呢。她这样对他，我替陆叔叔难过。
陈有福当时说：你也不知道人家两口子发生的事，不要妄下结论。那次不是小乔阿姨也救过你吗。
妞妞硬邦邦的说：忘了。
把妞妞争取到身边来，他一直自信可以修复女儿成长中缺失的东西，但是从前的生活印记扎根在骨子里，有个性格扭曲的妈妈，吹个风，他修直的树苗又歪了。
妞妞知道乔麦离婚的事实后，心理处在一种防御戒备的状态，导致夜夜失眠。半夜窜出拦路虎，黄了两人的幽会。
今早居然蹦出绿茶婊这个词来。
也不知道下楼的乔麦听见了没有。
陈有福对骄横的女儿说：绿茶婊？也不是人人能做的吧，既长得好看，又不是绣花枕头，有点真本事真魅力。
妞妞正在收拾东西，说：绿茶婊就是把人耍的团团转，还为她数钱。我妈说来，当年你们离婚，也与她有关。她装的道德高尚，又精明又强势，不是绿茶还是什么。爸爸，我明确表示，反对你们在一起。
妞妞一个字没提小乔的名字，但通篇战斗檄文。
小女生激动的满脸通红，扔下这话就走了。
剩下陈有福愣在那天半天。
4
乔麦把妞妞的话听了个尾巴，绿茶婊的发声实在太大，她听到了。
某些时候她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当时没多想，后来开车在路上，才想起妞妞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这个词呢。联想起半夜三点被搅黄的幽会，忽然就明白了。
以前她有婚姻做屏障，妞妞还有些隐晦，如今婚姻的墙拆了，妞妞的不满就赤裸裸的出来了。
5
乔麦手里有老陈新房的钥匙，但是一次没有去过。
每个中午，困意来袭，她依然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趴一会儿。有时候睁开眼，看见同事小董坐在对面，一张新鲜阳光的脸，眼神里都是干净的色彩，她心情愉悦。
她开句玩笑：小董，看见姐姐流口水了吗？脸上几道红印子？
小董说：长得好看的人，连流口水都好看。长得不好看的人，浓妆艳抹都不好看。
陈有福走后的第五天上，一早给她电话，请她中午抽空去新房拿份资料。那份很重要的技术资料，厂家突然提升进度，现在要看，所以请乔麦帮忙寄到厦门来。
然后交代了资料所放的位置。
5
离婚后，乔麦第一次来从前新房的小区。
她开车进来的时候，经过原来新房的位置，还往那幢楼房瞥了一眼。
大中午的，只有白花花的太阳，不见人影儿。
一瞬间悲伤涌上心头。对普通人来说，买房不是买个火烧，是出一身大汗的。那个要填满一件件梦想的大房子，仿佛心爱的玩具突然转手送人。
又出了一身汗。
以至于她开了老陈家房门的时候，第一件事不是去找资料，而是直奔阳台。因为从阳台能看见新房的厨房。
似乎有人影一闪。
许是装修工人。
陆家成功得到了房子，被窝里该笑醒吧。
终究是不是钢铁女侠，老牛又反刍的一样的痛。
然后，她才到卧室里去寻找那份资料。
卧室里的那个下午昨日重现。她至今不悔跨出那一步去。当她决定从旧壳子里出来，婚姻的壳子对她已经没有约束。
既然这样，一套房子何须束缚自己的心？
她很快把自己哄好了。
离婚后她心里的草长在他那里。她躺下来，让野草嗅着他的味道，在这张新床上疯长一会儿。
她需要情话的炮弹一枚枚发射，她需要一寸一寸的温柔抚摸走向密林深处，她还喜欢和对的人一遍遍交换口水，藤一样痴缠，昏天暗地。
生活的鞭子一遍遍抽打，我们都是停不下来的陀螺。
这张床一定充满魔力，让她陷入温柔的睡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