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陈开着苗老师的车子，穿过城市的夜色。
半路上还真遇见查酒驾的，拦了好几辆车子，拜这些酒鬼所赐，所里又创收了。
他们的车子自然顺利通过。
老陈对苗老师说，苗老师啊，不给你酒喝显得我小气，给你酒喝就是害你。要是我不在家谁帮你开车呢，俩闺女又不是司机。
苗老师笑着说：等我培养个老25。专门替我开车。
圆圆不知道25的埂儿。但见苗老师喝了酒就很兴奋。
老陈对苗老师的疯话见怪不怪，苗老师提到25，他便不理会她了。培养再多的梯队，因为未曾攻克老18那座山，她心里是有遗憾的。书读的再多，一恋爱，脑子也进浆糊。
话又说回来，谁能一直清醒活着呢。老陈号称头号人精，不也是乔麦那里沦陷呢。
你被什么打动，什么就是你的命。
苗老师却逮着这个话题不依不饶，她对圆圆说：你知道什么叫老25吗。你是写小说的，我给你提供点素材。
圆圆说：苗老师我不写现实题材，我写玄幻，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我这个年纪这点阅历只能胡思乱想胡编乱造。
聪明的圆圆隐约觉得这25的排序里与自己老爹老关，她不想老陈难堪。
许是多年老藤葡萄酿造的澳洲红酒让苗老师今夜又一次兴奋，她忍不住说：我离婚后相亲24次，很快有人给我介绍第25个，但是我现在进入疲惫期，不想去见人，不想开始新的恋爱。恋爱让人年轻，但也让人累，你看那些浪漫的姐弟恋，姐姐很浪，弟弟很慢，根本不在一个节拍上。我只想当个小孩子，被人宠，被人爱，像猫像狗，想温顺就窝在他怀里，像调皮就挠他一爪子，而不是结束旧的钻进新的，一场恋爱代替另一场恋爱，就像漫长的冬天，一场雪代替另一场雪，老是不化，太讨厌了……
你们的爸爸，就在这场相亲名单上排18，我叫他老18，18多么好听的数字，你今年也18岁吧，我最爱这个数字。
她越说越兴奋，忽然站起来，开了车子的天窗，脑袋探出去，挥着手大声说：我最喜欢数字18，我希望自己永远年轻永远热血沸腾，永远有18岁的心…
然后，她像是从树上荡秋千的小猴，从天窗跌落在座位上。
她告诉圆圆：不好意思我大约喝醉了。我以后喝醉了少说话，话多了露馅儿。
圆圆说：你是爸爸和乔麦阿姨的好朋友，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介意。
苗老师：圆圆啊，你知道喝多了是种什么感觉吗，就是人轻飘飘的，特别想哭，这时候有个自己心爱的男人在身边，就想索要爱的抱抱。
顿了一下，她忽然说：可惜没有。
圆圆忽然说：苗老师，你试试我的怀抱。
说完，单薄的圆圆给了苗老师一个单薄的拥抱。
苗老师在圆圆的拥抱里安静下来。
老陈又对圆圆刮目相看了。
2
送下苗老师，老陈带着圆圆返回。
路上，老陈以为圆圆会跟他说苗老师的事。但是圆圆却说，老爹你从上海回来，感觉有点魂不守舍，老男人有心事啊。
刚回来的时候圆圆问他和乔麦的约会如何，他说一切都好就没有细说。如今父女独处的时光，这个问题就被大女儿搬出来了。
满城灯火，映衬老男人的寂寞。
老陈说乔麦在上海有个追求者，他离开的时候，追求者也到了上海，他为此像揣着只猴，搅得心神不宁。
他从前很自信乔麦是自己的，现在却有被抛弃的恐惧感。这些心事没法拿到台面上，会被人笑话，如今扯出一点线头来给大女儿看看，他希望听听她的想法。
圆圆说：那个男人的确和你很不同。首先他是美籍华人，他的成长背景生活经历，他各种东西，对小乔阿姨来讲都是完全新鲜的未知数，就是让人充满了好奇心。但是这种好奇心是短暂的，迟早会过去。
老陈像在枯死的草地上看到一点绿色，他迫切的想让圆圆说下去。
圆圆：小乔阿姨和你有一种默契的关系，未经公开的契约那种关系。而她又是个传统的女人，也是个挺能忍的一个人，你看她跟陆叔叔不是也一直过了好些年吗，所以她和你的关系里，她也会忍，比如我妹妹的激烈反对。但是，现在，问题来了。
圆圆才是个说书先生，抓的老陈心痒痒。
圆圆继续说：现在有一线曙光能让她抓住去脱离那些很累的东西，她怎么会不乐意呢？何况人家小乔阿姨要貌有貌，要身材有身材，经济能独立，虽然没有你这老男人有钱，但是人家年轻，有前途啊。我觉得她肯定想透透气，尝尝新鲜，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老陈：那个假洋鬼子就是回国来猎艳的，他不可能回中国一个月吃肉，剩下的11个月在美国喝汤。你乔麦阿姨怎么会喜欢这些露水情缘。
圆圆：爸爸，我们写文章的，就爱琢磨各种人的心思。我觉得你口口声声说爱乔麦阿姨，但是你的爱其实不坚定，遇到事儿，乔麦阿姨就靠后了。比如今晚，你以为乔麦阿姨不介意你跟苗老师走的那么近吗。虽然你们不会有什么，但是我看出来了，苗老师对你一直难忘。你还不避嫌，乔麦阿姨知道了肯定心里不舒服。还有我妹妹的事。她已经有了恐惧心，恐惧产生，人就本能想逃。所以，到了你拿出点魄力来，让乔麦阿姨感觉你爱她不是纸上谈兵说句情话那么简单。
老陈：你说的有道理，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圆圆：我有个男同学，是个胡同串子，就是小流氓的意思，但是脑子好使，今年考到北京去念大学了。那同学跟我说：做人就像弹簧，你强她就弱，你弱她就强。我觉得很有道理，希望爸爸你在处理某些事情上，别优柔寡断当老好人。你一旦狠起来，乔麦阿姨会非常爱你的。
3
回到家。
妞妞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茶几上，一堆葡萄皮，垃圾桶就在边上，但是妞妞懒的开了花。
老陈说，妞妞，葡萄皮随时放垃圾桶，不要老等着姐姐收拾。
妞妞从沙发上蹦起来，又把水果盘里的葡萄吃了，葡萄皮依旧放在桌子上，就是不入垃圾桶。
老陈知道，妞妞大约心里不痛快，拿鸡毛蒜皮来表达不满。
老陈猜想是今晚她鼓动老陈给苗老师当代驾，但是圆圆跟了上去当灯泡这事。刚刚在车上，大女儿分析的头头是道，他心悦诚服。这回决定不管妞妞的脾气，先从鸡毛蒜皮开刀。
老陈：妞妞，垃圾收了，把桌子擦干净。
妞妞说：我累了，要去洗澡睡觉。
老陈厉声说：马上立刻把垃圾收了，这不耽搁事儿。
妞妞有些怕了，一只手秋风扫落叶扫垃圾入桶。但是水平差了点，葡萄皮全扫到地上了。
起身的时候，还顺便绊倒了垃圾桶。
老陈：全部收拾干净！你这个大小姐脾气，上高中去住校，还有能有朋友吗。
妞妞嘟哝了一嗓子：我才不怕没朋友呢，大不了不去。
老陈：妞妞，把东西收拾好，五分钟。
见老陈真的火了，妞妞这才偃旗息鼓，去厨房拿了工具，把垃圾收拾好，把地板擦了。
然后，一赌气回到自己房间里。
把门关上了。
今夜老陈的心，一半泡在大女儿的温暖里，一半在小女儿的叛逆里拉扯着。
4
半夜，老陈跟乔麦聊天。
他回来后，两人依旧保持着每晚聊几句的习惯。
如果聊天是一张网，他很想看看那网上，有没有蛛丝马迹，是关于假洋鬼子的。
但是乔麦滴水不漏，或者干脆装傻。
他只好袒露心迹说，他对隔壁新住进来的房有些不放心。
乔麦开玩笑说：恋爱中的男人都犯神经，即使女人丑的像个猴，那男的还以为会被别人抢走呢。不是人人都喜欢的一样的猴子，世界的猴子多的是呢。
他说：我的丫头当然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猴子……不，女人。所以住你隔壁的房都是嫌疑犯。
乔麦干脆说，隔壁房只住了一晚就离开了。
她没有男邻居。
老陈也不知道真假，既然乔麦这么说，他就打住了这个话题。
今夜和乔麦聊了几句。不过是问孩子好不好工作累不累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两人越来越像一对老夫妻。
乔麦忽然说，等我回去，就把陆桥帅手术的钱还给你，我知道你是真心为孩子，但是我们之间都有孩子，牵扯的事太多了，我不能要你这笔钱。
乔麦拒绝这笔钱，就好像拒绝了他这个人，因为这是他轻易拿出来的东西。不过一万多块钱，又不是巨款，如同送了自己女人一件礼物。
但是她突然跟他谈钱，此事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