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上午，陆桥帅要写作业，发现语文书还有两张模拟卷子都落在他爹致礼那里。
于是就给他爹打电话，把书送来。
致礼说自己也没在家，正在XX餐厅呢。
陆桥帅就问是在XX餐厅吃早饭吗。
致礼说还没吃饭，是有别的事。你别多问，等忙完就把书送过去。
陆桥帅挂了电话就把给乔麦汇报，说说爸爸在XX餐厅呢，没空送书。
意思是，既然书不在家，那些古诗和文言文就不劳母后大人检查了，小孩子哪有不偷懒的。
听到XX餐厅的名字，乔麦忽然想起是昨天早上她和老陈以及妞妞一起吃饭的餐厅。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致礼这个睡到日上三竿的，居然也跑去同一家餐厅吃早饭了。
到了下午，书还没送过来，乔麦有点急。陆桥帅在致礼那里的两天，没写多少作业。小孩子看菜下碟，当爹的从小没有监督孩子作业的习惯，陆桥帅就放羊了。跟着乔麦，就规矩很多。
乔麦忍不住给致礼电话。
致礼把电话掐了。
乔麦心想难道是跟萍萍在一起，男人鸡儿硬的时候，什么孩子什么作业，什么理想什么主义，看见五花肉都能眼里喷火。
过了一会儿，致礼打回电话来。
乔麦问致礼在哪，怎么不接电话。
致礼说，有事说事，问我在哪干嘛，还能在天上啊。
乔麦：你可别在天上，你在地上逍遥快活，孩子的书都没空送，没空的话我去拿。
致礼：你来拿，来火葬场拿。
致礼的电话里有风声传来，一听就是室外，不对，好像在野外。
乔麦：你在哪？
乔麦觉得致礼的话也许不是玩笑。
致礼：我在火葬场。
乔麦：谁死了。
致礼：大吹的亲戚。
乔麦：亲戚死在大吹家里了？
昨天大吹来送肉，还急着赶回去做饭，说乡下亲戚来了，怎么就突然出事了。
致礼：不是亲戚死了，是亲戚的儿子死了。
然后，致礼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风太大了，乔麦没听清，大声问：谁死了，我没听清。
致礼不耐烦的说：大吹亲戚的儿子。好了，不说了。
说完，挂了电话。
乔麦仔细想了想致礼飘在风里的几个字，好像是：狗杠鱼。
她的心里又灌进了风。
2
到了晚上，致礼终于来送书了。
到了楼下，打电话给乔麦，要陆桥帅下来拿。
陆桥帅在卫生间拉屎。懒驴上磨屎尿多。这点随了致礼，上厕所喜欢看书，仿佛厕所里能修炼出状元来。
致礼要乔麦下来拿。
从前的婚姻生活里，致礼一直拿着村长不当干部，乔麦顺着村长的习惯想一溜烟跑下楼，转念一想，不对，非要致礼送上来不可。
致礼于是拿着书一口气爬了六层楼，发现自己还不如广告里的老大爷，人家腰不酸腿不累气不喘，致礼有点气喘有点腿软。想想也是快四十的人，要向老大爷学习，不但能一口气爬上六楼，还能搞得动女人。
乔麦开了门，致礼劈头盖脸说：刚回来，连饭都来不及吃就来给小子送书。
乔麦接了书，说：家里还有鸡汤馄饨呢，进来吃一碗吧。
致礼回家后也是冷锅冷碗的，大概率再来一包不加蛋不加菜的方便面，于是就进了乔麦家。
一股汤和肉混合的人间美味迎面来袭。再看房子，虽说不大，但干净温馨，很有家的样子。想想自己的那个大房子，亮堂堂的三房两厅，相当气派，总觉得缺点什么。缺什么呢，不缺男人的汗臭味儿，缺家里饭菜的香味，和女人味儿。
从前乔麦住在老小区的时候，他从陆桥帅嘴里得知那个房子的样子，觉得前妻是落难的凤凰变成鸡。如今他闻见了这房子的家味儿，很想一头扎进来。但明白乔麦已经是油盐不进，复婚这根骨头啃不下一点肉来。
乔麦热了饭给致礼吃。
致礼果然变成饿死鬼托生的。
吃完了一碗，又来第二碗。
乔麦说：跟刘大吹忙活了两天，连顿饭都不管吗，饿成这个样子。
致礼肚子里有底，又是吃了前妻的饭，这才把刚刚过去的魔幻事件讲给乔麦听。
3
昨天下午，陆致礼被刘大吹叫去帮忙。
大吹的乡下亲戚是一位八杆子能打到枣的叔。这位叔接到警察的电话，说他儿子在这边出了点事，要老子来一趟。
乡下叔以为儿子被抓进去了。以前这小子也吃过几次公安的公家饭，又加上儿子手机也打不通，猜想是被警察没收了。
大吹陪着他叔去派出所见警察。没想到结果是，儿子不是进去了，是在河里淹死了。
这位淹死的小堂弟生前就来过大吹家一次，他走后，家里桌子上一盒没开封的中华烟不见了。大吹两口子怀疑是这小子顺手牵羊，所以对他没啥好印象。从此再没来往。
警察差不多已经结案，死者穿着下河捞鱼的连体皮衣裤，分明就是下河打鱼的，又有老渔民这个证人。
乡下叔万分悲痛但不依不饶，硬说儿子是被害死的，疑点很多。
大吹本来和这位叔平时没啥交情，这回又被晦气事缠住，自己搭钱搭时间的捞不到好处，况且警察的结案也没什么问题，除了手机没找到。
手机没找到，也可能下河的时候放在岸边，被人捡走了，或者掉进河里了。
大吹要致礼来帮忙。本打算劝说乡下叔把儿子的尸体赶紧火化，但乡下叔怎么也劝不动，打算住在大吹家当根据地，讨个公道。
几个帮忙的人员也就散去。
那时候，致礼并不知大吹乡下叔的儿子是谁。
到了第二天一早，致礼又被大吹叫去。
原来乡下叔请人把儿子的尸体运到早餐店，要求赔偿，因为儿子最后一单外卖就是从早餐店发出的。
餐馆老板报警后，警察来到，处理了这件事。
致礼这才知道死的那人居然是狗杠鱼。这对父子显然不是一卦，爹生的阔嘴大脸厚眼皮，据大吹说是个酒鬼，一天三顿饭喝四顿酒。又一想自己和儿子也不是一卦，他儿浓眉大眼的，带到哪都有人夸。
陆致礼当初在河边当英雄，差点把狗杠鱼打到河里。仿佛狗杠鱼的死与自己有关，因此他揣着一肚子秘密，默默的听从大吹的指挥。
他不清楚中间风声了什么，反正大吹有本事说服这个难缠的叔把儿子的尸体先火化了。
乔麦打电话来的时候，致礼正在火葬场。人们把狗杠鱼的尸体抬到里面去，火化也需要排队，一行人在面包车上等着，致礼听着大吹的乡下叔在数落这小子带给他的麻烦。
致礼心想，就这么个熊玩意，竟然沾上了老陈的闺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下车就去接乔麦的电话时，看见炉子里冒了一阵青烟。
想起前不久他母亲陆老太也是在这个鬼地方火化，也是这样的一阵青烟飞上天，消失在稀薄的树梢中。原来中年的他已是孤儿，不但无父母，还没枕边人。乔麦说他脑子不拐弯，那天他不禁悲从中来，差点泪流。
4
乔麦用耳朵看了一部惊险片。
陆致礼讲完这些事儿，对乔麦说：手机找不到了，估计也没人知道他和老陈的闺女有啥联系。其实也不是老陈闺女害的，赶得巧就是。
怎么会与妞妞没有关系呢？乔麦心事重重。
致礼：老陈这个闺女啊，希望能从这个事件中吸取教训，交友谨慎。
这时候，陆桥帅从洗手间出来，两人赶紧打住这个话题。
书拿来了，乔麦让儿子去写作业。
陆桥帅说：爸爸来了，让我陪爸爸玩儿。
乔麦说，赔了两天了，还没玩够啊，早点写完作业，我还想带你去小城一趟。
致礼问乔麦去小城干嘛。
乔麦说，房子有人要租。
致礼：小城那边的房子很好租，租金都涨了，也不知道你咋想的，空了这么长时间。你算算，损失多少钱，简直不像一个干会计出身的。
乔麦之所以没把小城的房子出租，觉得自己在A城生活像是打游击，那里还有家的感觉。但致礼不会理解她这些所谓的情怀。他们只要在一起，他还是用从前的口气跟她说话。
她有心事，懒得跟致礼敲锣打鼓，话题一转说：陆桥帅老说眼睛看老师写的字有点模糊，明天咱们带孩子去看看吧，现在孩子有几个好眼睛的，真愁人。
致礼说，你自己带孩子去吧，我还有事。
乔麦：啥事都不如孩子的事重要。
陆桥帅也说：爸爸，我也想你跟我一起去。
致礼说：我知道了，你让我去，不就是想让我掏钱吗。掏钱怕啥，老子有的是钱！
乔麦：既然老子有的是钱，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上午，乔麦带着陆桥帅去眼科医院看眼睛，各种检查都走了一遍，致礼还没到。
打电话给致礼，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