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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2章陛下何故谋反(七)

    六月初五,洛阳。

    当如此时,凤翔城下的岐蜀双方或已发起了最后的决战,长安杨师厚已亲领佑国军马不停蹄的扑向潼关,更兼调动有匡国军和感化军南北控扼洛阳诸关,无数兵马驰骋惊动,一切的一切,都分明直指那弱冠之年却已权势滔天的青年。

    但处于洛阳之中,当下却对这些都已罔顾,整座城安静的仿佛沉入了水底,外间的一切都与这里全无相干。

    禁军兵发长安在即,宋王萧砚已经向朝廷上了请驾的表,而朝廷上下,不管对这位宋王是畏惧还是厌恶,这个时候也卯足了劲的给萧砚备足供应,可谓是有求必应,只要萧砚开口,不管是河南府还是朝廷,都竭力满足。

    而在上下臣僚使出吃奶的劲从各处调遣军粮马料、衣甲器械来堆积在洛阳后,萧砚果然遂了一些有心人的愿,决定在六月初六先发神威、拱宸、捉生、神武、龙虎五军西进灞桥负责迎驾,而御驾和剩下的龙武、落雁二军则第二日发出。

    好嘛,事态发展到了今日,牛存节等有心人终于有了送走瘟神的轻松感,他们费尽心思为了把萧砚送出洛阳,甚至不惜拜托杨师厚从长安、华州调派了一大批器械过来,为的就是尽快满足萧砚的需求,好让这厮快快走上事先早已预料好的陷阱之中。

    但其实真正看见事情一切都朝着预料发展,又有不少人泛起嘀咕,盖因萧砚得了这些器械粮草军需后,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拿去装备禁军笼络人心,反而尽数堆积在洛阳武库之中,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不过没人会去猜萧砚的心思,如此一来正好,萧砚吝啬的不肯发散财货大赏,禁军上下势必会生出情绪,牛存节等人自然敏锐的抓住了这一机会,私下以主将的身份犒劳了不少禁军将卒,亦没要求这些人需做什么,只讲来日若有变故,上下还要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做好选择。

    不管怎样,因长安方向一直推诿不肯配合,又听说凤翔方向宋王亲军定霸都已经和蜀军交上了手,军情甚为紧急,在有心人看来,萧砚一面急着出兵压服杨师厚,一面却又囤积财货不肯发散,显然是有些方寸大乱了。

    这个消息传到杨师厚那里后,就连这位杨太尉也认为萧砚明显是察觉到了暗流涌动,知晓禁军可能不为他所用,才想留着财货可以在关键时候用以笼络军心自保。

    萧砚方寸大乱,视他为仇寇的人自然乐见其成,但所谓动则生变,越是到了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一门心思都想着配合杨师厚除掉萧砚的牛存节等人,这时候反而越是沉得住,莫说与袁象先、李珽、赵岩、寇彦卿等人私会了,便是外都已不见,不过只在各自宅中静等潼关消息而已。

    毕竟就算是一切一切都顺利按着既定计划进行,最终也是看杨师厚能不能据了潼关堵住萧砚,若杨师厚没有实力正面击垮萧砚,他们这些在洛阳的内应之人终究都是白扯。

    午后,几名风尘仆仆之人衣着普通商打扮,硬是骑着快马赶在傍晚之前,匆匆从洛阳城东而入,一入城中,便疾驰奔向城北,道中撞了人也不管不顾,径直冲向城北里坊而去。

    洛阳城北,素来都是达官显贵居住处,牛存节等大梁重将,不止在汴京有宅子,在这洛阳同样也少不了有府邸大宅。

    几骑策马奔至牛府所在的承福坊时,还未进入牛府,便被几个下人装束的汉子拦住,望眼过去,却正是牛府中人,而在几个下人后面,则是牛存节独子牛知业,后者此刻正一身酒气,只是不满的朝着几骑瞪过来。

    “吃了熊心豹子胆!当下这个节骨眼,你们还敢在城中横冲直撞,误了大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说起这个牛知业,因是牛存节唯一的儿子,虽不说是养尊处优,但仗着牛存节的地位,在洛阳向来也没什么好名声,当年洛阳安乐阁第一届花魁大会时,牛知业便是第一金主,足足给安乐阁贡献了数万贯钱财,便是方才,牛知业才在南城逛完安乐阁回来。

    对于主家这位公子,牛府上下自是畏惧不已,但当下几骑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领头之人满头大汗,连马也没下,只是压着声音急急说了一句:“大事不好了!”

    牛知业虽是一身酒气,但在这一声后也是瞬间色变,连醉意都醒了三分。

    这几日洛阳安静的吓人,他作为牛存节独子,自然知道自家老子在密谋着什么,这些商装扮的骑士往来奔驰是在联络什么他更是明白,他就算再草包,这一句大事不好也让他被吓得酒气化成了冷汗,浸湿了满背。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什么了,竟是一把翻上那骑士马背,抱着后者的腰,催促道:“回府、回府,我带你去见阿爷。”

    牛府之中,牛存节正在庭院中止不住的来回打转,此番图谋大事,他和袁象先是居中策划的人,压力不可不大,但凡有一点事情败露的迹象,他们两人必定人头不保。

    故这几日来,牛存节都是寝食难安,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一个人在庭院中打转放松心情。

    杨师厚那边已经传了消息来,言前日就已三路齐出,正马不停蹄的向洛阳赶,只怕明日就会抵达潼关,待后日萧砚带着二帝离开洛阳,杨师厚只要一口气不歇,正能在潼关外堵住萧砚,彼时他和袁象先以及其他联络的人居中策应,萧砚不败如何!?

    但明明就是一切都已妥当,牛存节却总觉得安不下心来,今日更是眼皮子直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他两边眼皮都跳又是怎生回事?

    正当他转完庭院第五圈准备歇息歇息喝一口茶的时候,外间却动静大作,有府中管事疾步往里来,其后则是他那不怎么成器的儿子牛知业,但后者此刻却满脸焦急之色,远远就唤道:“阿爷!”

    恰才坐下的牛存节脸色一垮,抬手就将身侧要给他倒茶的貌美婢女推开,喝问道:“何事惊慌?”

    牛知业则忙道:“东面来人,儿子知晓轻重,已领人在外面等候,阿爷……”

    话还没说完,牛存节已是快步起身向外,却见几个全身汗水还未干透的骑士在内院廊下正才歇口气,还未来得及体会一下内院那些漂亮婢女带着香气的奉茶,就看见牛存节疾步奔出来,当即丢了茶杯抱拳:“节帅。”

    牛存节也不套,径直沉声道:“某家让你等在虎牢及东面探查汴京动向,为何擅自来此!?快说,可是汴京出了什么变故?”

    那信使的领头之人则又是抱拳一拜,急道:“节帅,非是汴京出了变故,而是虎牢!我等离了洛阳,才过汜水,远远就看见虎牢关门紧闭,便是商都不准得过,小人等不敢暴露身份,就要寻小路绕去,却观见关门又大开,凡关下之人,不论商尽数都被扣下,我等若非事先藏住,只怕连洛阳都回不来……节帅,大事不好了!”

    牛存节只觉心下一突,一面大怒这厮讲半天不讲重点,一面急道:“如何大事不好?”

    那信使不敢抬头,只是道:“原本虎牢关之守军,乃袁象先袁节帅麾下左龙武军,但从关内出来兵马,却是举着‘归德’旗号,而左龙武军上下,却一将一卒都不得见!我等其后仔细数过,举着‘归德’旗号的兵马足足有将近三四十个指挥,此刻正马不停蹄的向西赶来,只怕目的地正是洛阳!”

    这个消息,莫说把跟在牛存节身后的牛知业震得目瞪口呆,连牛存节本人都悚然一惊。

    当下杨师厚兵马正急急向东赶,而虎牢关下却又突然看见归德军兵马,是不是萧砚早有所备,要杀杨师厚一个措手不及!?

    “归、归德军不是要保汴京……”牛知业喉结耸动道:“阿爷,那萧砚难道不要汴京了?”

    牛存节哪里顾得上他,只是立即沉下脸来冷静出声:“速去寻袁象先、寇彦卿、李珽、赵岩等所有提前联络之人!告诉他们,事有缓急,说不得等不了杨太尉了!”

    牛知业眼见牛存节同时大步向外去,立即也快步跟在后面,只是脸色惨白的急道:“阿爷、阿爷,你要去哪里,难道仅凭咱们,也敢和萧砚硬碰硬?”

    “去寻魏王张全义!”牛存节冷着脸凶狠扫去:“萧砚都已遣归德军来洛阳了,分明是早有预谋,刀都快要架在你阿爷脖子上了,老子难道还要乖乖献上首级不成?

    既已如此,当一面联络杨师厚,一面准备和萧砚拼个鱼死网破!禁军上下,我们早有准备,张全义那里我们都早有联络安排,洛阳衙兵亦有上千,此番有兵马相助,并非汴京那夜全无准备,未必不能和萧砚拼死一搏!且萧砚有归德军为后手,我们亦有杨师厚三路兵马为援,这洛阳城中,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说着,牛存节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马上回身一把抓住脸色惨白的牛知业,沉声道:“大郎,你身份轻便,不受人猜忌,你马上去北市,那里有宫中马少监留的人,你寻上他们,让皇上在宫中伺机而动,明后日绝不能被萧砚挟持,如果真要城内拼杀,等待我们入皇城营救便是!”

    说完,牛存节也顾不得其他了,立即安排人手护卫着牛知业趁着天色还不算晚离府而去。

    这个时候,他背脊上全是冷汗,完全想不明白萧砚到底是揣了什么心思,但太上皇朱温被囚禁在东郊白马寺,就算再怎么安排也没办法把朱温救出来,如果真的到了鱼死网破这一步,恐怕只有先把朱友贞攥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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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宋王府。

    这一府邸所在,并非在寸土寸金的北坊,反而在南坊,临近东门建春门,占地并不大,几条街外就是南市和洛阳的安乐阁,虽已过了傍晚,但在府中却还可以听见外间民宅间的喧哗声。

    萧砚此刻正立在花厅前,负手打量着这府邸内外。

    在洛阳的这段时日,萧砚见,俱是以紫袍示人,而不过一身臣袍服,这些时日都已让人觉得他锐气太甚,这会他身上一袭甲胄,却是在锐气之外,更添森然杀气。

    这身甲胄比起昔日在汴京发兵时萧砚穿的明光铠来,显得太普通,黑沉沉的融在还未完全黯下去的天色中,却又因烛光泛着淡淡的寒光,甲叶上犹自有刀剑留下的痕印,这正是萧砚自河北兴兵以来,一直穿戴的甲胄,这王府内外的夜不收,都是早年不良人兖州分舵一路跟随来的,谁都认得这套甲胄。

    唯一有所变化的,可能就是萧砚腰间配备的长剑有所变化,剑鞘尾有青铜饕餮吞口镇煞纹样,锐气更甚,萧砚只是佩剑负手立在那里,威压之势都滚滚而来。

    这座宋王府,萧砚居住的时间加起来当没有五日,转眼又要离去。他从曹州雪夜醒来至此,脚步已然踏足过无数城塞,中原、关中、河北、塞外、饶疆、南楚、岐地……但一直到现在,他好似都如无根之萍,没有那彻底的落脚之处。

    南来北往、东奔西走,虽不算是宵衣旰食,但走到哪里,终归都是忙忙碌碌,颠沛流离,闭着眼睛仔细思索,似乎这世间也着实没有让他留恋的地方。

    而眼前这座府邸,同样也留不住。

    “喂,走不走。”

    声音传来,萧砚回头,正看见降臣身形修长苗条的站在廊下,不过负手盈盈站在那里,但容颜娇媚,一双桃花眼顾盼之间仿佛满是情,半点没有危急之间的样子。

    萧砚洒然发笑,道:“触景生情,感怀一二也不可?”

    “你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值得你感怀的?”降臣走过去,作势要软软的倚靠在萧砚怀中,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吐气如兰:“莫不是与本姑娘在这里双修了两次,舍不得离开了……”

    萧砚仍然淡笑,不过顺手就在降臣的屁股上一拍:“一边去。”

    说起来,萧砚还不知降臣为何这一个月一直要跟着自己,从深处来讲,自己身体的隐患已除,这位御姐当没有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的必要才对,且他也已将黑白无常这两人交给降臣拿去试验功法,降臣还赖在他身边做什么。

    这种不得解的事情,萧砚当下也没有继续多想,只是抬目一扫,看见巴戈从前院走进来。

    与闲逸懒散的降臣不同,巴戈今日终于有机会换回她喜爱的中性服饰,皮质的武袍贴在身上,甲裙下的长腿勃勃有力,腰间还挎了一柄草原制式的斜长弯刀,立在那里很有几分锐利之气。

    巴戈走入此间后,亦不多话,只是先小心瞥了眼降臣,然后才立在廊下抱拳,小声道:“已准备好了。”

    萧砚听罢点头,却久久不曾一言,降臣这个时候也不打趣了,只是盈盈坐在花厅里捧着脸看着萧砚的背影。

    而在缓缓之间,天色终于黯淡下来,萧砚仍负手立在花厅前,但左右四下却不知在何时,已渐渐群集着夜不收。

    萧砚英挺的身影被拱卫在最中间,而四面廊下,就是如雕塑静默一般按着唐刀的披甲之士。

    有文士缓缓走入此间,叉手一礼。

    “臣李珽,拜见宋王。”

    萧砚俯视扫去,只是平静出声:“如何。”

    李珽仍然维持着叉手礼,闻言亦是缓缓出声:“宋王先前遣亲军西进,以示敌以弱,洛阳及长安两面,果然自乱,不过月余,宋王之敌,亦已尽数自己跳出。当下之间,杨师厚已亲领兵马直逼洛阳而来,洛阳与之内应之辈,今夜之后,宋王亦能亲眼观之。”

    萧砚点点头,走下台阶,只是又道:“本王此举,对否?错否?”

    李珽抬抬起头,一脸平静:“宋王纵有千错,总好过杨师厚不顾关西之地让于蜀国。”

    萧砚笑了笑,进而突然大步向外,满院甲士顿时肃立,夜色之中,只闻一片甲胄金属撞击之声。

    他手按腰间剑柄,不过头也不回的冷声下令。

    “行事!”

    一声之下,无数火油、脂膏等物立即被人洒满全院,一道火把扔去,不过轰然之间,一座宋王府内,便有大火腾然升起,直欲映亮半边夜色。

    而在这火光之下,数百骑踏破寂静黑夜,如暴雨般骤然响起,直奔东郊白马寺而去。

    火光之外,洛阳城中,灯火安静依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