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风暖,阳光在翠枝之外跳跃,廊下锦帘低垂,遮挡了半下午直直照射的骄阳。

    阴影处,舒服微凉。

    “世子。”骆宁与他见礼。

    裴应淡淡微笑。

    他身量修长,站姿优雅,哪怕穿一件不太起眼的淡青色袍子,也显得他温润矜贵。

    一双眸,格外明亮灼人。

    “骆小姐,上次端阳节的宴席上,瞧见你脸色有点憔悴,这几日精神好了些吧?”裴应说。

    骆宁:“还好,多谢挂念。”

    又问,“世子,那日见您掉了络子。那络子有些眼熟,能否借我瞧瞧?”

    裴应一笑,有整齐牙齿,似春华般绚烂,人也多了些少年气。

    “实在不巧,没带在身上。”他说。

    骆宁:“我也好几次瞧见世子吹笛。您的笛子,能否看一眼?”

    “你瞧见了?”

    “是。”

    “也不巧,今日笛子也没带。”他道,“出门做,不好带这些玩意儿。”

    言之有理。

    骆宁端详他。

    他回视骆宁,目光一寸不让。太过于执着,反而叫骆宁有点不敌,她先低垂了眼睫。

    “是我唐突了。”

    “你喜欢笛子,下次我吹给你听。”裴应说,“我很爱吹笛,可惜造诣一般,极少有人称赞我吹得好。骆小姐能注意到,我深感欣慰。知音难寻。”

    骆宁:“……”

    怎么说了几句话,她得了如此高的赞誉?

    她可能真唐突了。

    “我也不太懂笛子。”骆宁笑着解释,“只是好奇您的曲子,与旁人吹的不太一样。”

    “是我自己改的。我本爱琴,拿了琴谱改的。”他道。

    骆宁想就此打住。

    她不愿意做任何人的“知音”,她只想做雍王妃,将来能去韶阳过好日子。

    “……骆小姐,还未恭喜你被赐婚。”裴应说。

    “多谢。”

    “礼部还择了四名侧妃,包括我堂妹。”裴应又道,“你受委屈了。”

    “世子此言差矣。雍王乃天潢贵胄,亲王府份例就是一正妃、四侧妃,祖训如此。

    我既然被赐婚,自然倍感荣幸,拥护祖制。能与几位侧妃一起服侍王爷,也是我的幸运。”骆宁道。

    裴应一时语塞。

    骆宁见他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也觉得自己这番马屁,略微肉麻。

    没办法,她必须得谄媚一些。

    雍王妃可是她目前能够得着的最大权势,也是她用命换来的,岂能容许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

    裴应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启齿。

    一只雀儿停在树梢,打破了阳光的静谧。

    骆宁进去看祖母了。

    公主和裴应稍后离开。

    祖母问骆宁:“公主这是何意?”

    骆宁茫然。

    她不知公主和裴应为何这般好心。

    前世,裴应的确想要求娶骆宁。而后不成,他出家去了。

    可骆宁已经被赐婚给了雍王。

    骆宁与他,也没什么来往。

    哪怕裴应年轻、色迷心窍,公主也不会容许他胡来,更不会跟着他这般胡闹。

    ——跟私情无关。

    更不会是惜才。

    骆宁的弟弟有什么才华,看骆家众人就知道了。

    从上到下,骆家就没一个念书的料。

    “是巴结雍王妃?”祖母问。

    骆宁:“公主与裴家,可以不把雍王放眼里,何况还没有过门的王妃?这说不通。”

    祖母深以为然。

    公主与裴氏权势,镇南侯府望尘莫及。

    嘉鸿大长公主又是雍王的姑姑,在太后与皇帝跟前都有体面。

    “祖母,公主不会真的看中了这尊白玉观音像吧?”骆宁说,“以前不是也有两位夫人来看过您这观音像吗?”

    老夫人和骆宁一样,思路转得很快。

    似乎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若裴应真能引荐阿宥去读书,这尊观音像我就割爱送给公主了。”老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