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江最先开口,白炽灯下笑容灿烂,咧着嘴。

    “老大,我真开心。”

    “我终于能和你站在一起。”

    他看着窗外,像是透过窗户看到另一个家的灯火。

    “我父母说,我是社会最底层的垃圾......”

    柳长江笑容明朗。回头。

    “但现在,我终于能抬起头。”

    “一群最底层在做最荣耀的事!”

    满汉,鱼仔两人眼底骄傲,站得笔直。

    他们也曾被家人认为是社会底层的渣滓,但现在,他们有一条路可以走。

    尽管荆棘遍布,满地烂泥,但他们不是。

    一定不是!

    魏瑕收起身份证,重重点头,开始教导新的技巧。

    他开始花钱,从藏獒,玉器店等各种渠道获得的资金中抽出一部分钱,在骆丘市郊外开发一片旅游小镇。

    从布局到建筑,全面一比一复刻昔日魏家老宅。

    魏瑕按照记忆写出剧本,情绪,安排演员。

    现场。

    有人开始打板。

    而身临其境,负责表演的人叫:柳长江。

    桑塔纳和越野车出现,彼时深夜,烟花和鞭炮声响不断,一如95年除夕夜。

    带着口罩的几人,有人秃顶,有人光头,手臂蝎子纹身,口音滇南。

    他们开始冲入魏家老宅。

    柳长江开始表演,他按照老大写的剧本,他立刻把自己塞入床底,躲藏,攥拳,咬牙!

    之后则是亲眼看到父母被杀,隐忍等待敌人离开。

    柳长江开始记录犯罪人的体貌特征,艰难拖拽藏好父母尸体,哭泣。

    那些群众演员开始登场,他们扮演的是——村子里有人看到这场大火,抵达,之后扮演姥姥姥爷带着几个孩子抵达。

    完美还原!

    柳长江如今近乎筋疲力尽,连站立都在发抖。

    因为他已经出演了几十次,魏瑕终于选择敲定此次表演。

    现在,他虚脱一样撑着墙,眼底猩红。

    这段表演重复了几十次,他的剧本必须代入自己。

    一次次看着父亲被三棱军刺贯穿心脏,看着母亲被迫喝下毒药。

    一声声儿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青筋暴起!

    那些死前的担忧眼神,彻底击穿这个少年内心。

    只有真正崩溃的看着一切,他才知道,昔日画面主人究竟经历怎样煎熬!

    现在柳长江眼底充血肿胀,一次次直面魏瑕伤痕,这种绝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没人知道魏瑕为什么要重复这段表演,也没人知道这段表演究竟是谁的人生。

    但只要是老大说的,柳长江就照做。

    最后一次出演完成,魏瑕迎着那双绝望的眼睛。

    “都记住了吗?”

    “这些画面刻在你脑子里吗?”

    柳长江点头。

    “四人戴医用口罩,两人没戴,左臂有蝎子纹身,滇南口音......”

    他一一开口,声音沙哑。

    魏瑕忽然温和拍着他的肩膀。

    “长江,你的脑子也有魏瑕的记忆了。”

    这一刻,柳长江愣住。

    寒意和震撼席卷。

    但也心疼。

    他揉着额头,有些恍惚。

    所以,这是老大的记忆,这些就是老大的记忆!

    原来他曾经经历这样绝望的煎熬。

    魏瑕转头,盯着记忆中熟悉的魏家老宅,仔细看。

    “以后记忆提取,你会是备用人选。”

    风很冷,柳长江茫然看着。

    “那你呢?老大。”

    彼时大风吹过,卷起雪花纷扬,魏瑕从容转身,笑着。

    “我啊,总喜欢多计划点东西。”

    “因为没什么自信,所以多点备用人选也是好的。”

    柳长江松了口气,但魏瑕只是看着他,还有话没说出口。

    人的生命就一次。

    长江啊,我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人,怎么可能会躺在病床上任由提取记忆?

    长江。

    不得好死的人死了……

    但记忆怎么办啊?

    需要有记忆啊。

    那群王八蛋藏得很深,很难杀死,必须要实质性的证据,我现在只摸到他们一点。

    所以我死了,人亡政息。

    长江。

    以后你要背负很多了。

    彼时雪很大,魏家老宅外,两名少年肩头堆积。

    寒风如同刀锋,狠狠撞进窗户缝隙,发出尖锐呼啸。

    魏瑕就那样看着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锐利眼眸逐渐柔和。

    甚至,带着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