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启执意要跟着，贺仪珺有些担忧，却想着自己在，又有燕一和燕二帮忙照顾，就没多说了。
他笑道：“我还以为夫人会拒绝，怎么就应下了？”
“侯爷出去走走也好，听听热闹，有我和两个侍从在，怎么也没谁会不长眼冲撞了。”
贺仪珺不觉得秦恒启看不见就要一辈子困在府里，反倒该出去走走，听听有意思的事。
而且选掌柜这么重要的事，她也希望秦恒启会在身边能够指点一二。
毕竟贺仪珺见过的掌柜是有限的，分辨小人物还好，有些大方向还得秦恒启来把握。
他们一行人瞧着就是大主顾，市集好几个牙人上前来介绍，贺仪珺一眼就点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牙人。
他笑着带几人去了一个干净的角落：“小的这边的人虽然少一些，却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身份自然没有问题。”
老牙人身上的衣裳瞧着就穿着多年了，却干净整齐，洗得有些发白，头发梳得顺溜，一看就是仔细整理过。
角落站着一排人，一个个身上没有异味，看来平日也是洗过的，不像旁边那些混在一起叫人忍不住捂鼻子。
燕一有些佩服贺仪珺的眼力劲，一下子就看出老牙人的不同来。
贺仪珺只是觉得这老牙人能把自己整理得妥当又不过分奢华，是个脚踏实地的。
尤其能做这个做到这个年纪，必定有几把刷子。
跟她猜得一样，老牙人得知几人要掌柜，很快就叫了两个人出来：“这是两兄弟，以前也是在店面做掌柜的。可惜主家犯了事，连累了他们被发卖，辗转才到小的手上。人品不错，就是运气不太好。家里没有别人，老母亲在主家出事没多久就病去了。”
起码没受什么罪，两兄弟瞧着有三十来岁，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瞧着就精神。
贺仪珺问了几句，得知他们姓李，名字一个叫李正，一个叫李直，足见他们的母亲对儿子的期许。
提起去世的母亲，两人眼底的眷恋和惋惜是真真切切的，跟之前那个卖惨的掌柜不一样。
她拍板定下两人，就见他们迟疑道：“主子还需要伙计，这边有几个年轻小伙，人憨厚力气大。”
老牙人也没瞒着贺仪珺：“他们一路互相帮扶着才全须全尾到京城来，见主家好，也想要帮一把。”
贺仪珺一愣，转向秦恒启：“夫君以为呢，要见见另外那些人吗？”
他说道：“今儿就是来挑掌柜的，那些人见一见也无妨，夫人觉得顺眼就留下，不喜欢就另外挑人便是。”
新掌柜兄弟两个满脸期待看向她，贺仪珺就明白秦恒启这是把决定权交到自己手上，以后管着店铺的就是自己了。
把另外几个年轻小伙叫过来，确实高大健壮，有些瘦削，但是养一养就能回来。
掌心都有厚厚的茧子，是做惯粗活的，瞧着不算机灵，却眉目清正，不是那种偷奸巨滑之人。
不聪明没什么，就怕太聪明，然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贺仪珺没说话，免得让这些人听见，就偷偷捏了下秦恒启的掌心表示对几个伙计很满意。
秦恒启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掌柜推荐了你们，要是偷鸡摸狗的，掌柜也有连带的责任一起被惩罚。”
几个伙计一个劲说他们会努力干活，绝不会偷懒云云。
全部都是每家累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能卖力气干活，有个遮挡风雨的住处，能吃饱穿暖，他们就满足了。
秦恒启和贺仪珺上了马车，后面跟着几人浩浩荡荡去了收回来的店面，却发现店门打开，有几个人在里面搬搬抬抬的。
燕一立刻进去呵斥：“谁？居然敢偷到武安侯府来了？”
对方几人吓了一跳，抓着东西就要从后门跑。
贺仪珺一看就发现几人对店铺十分熟悉，直接就往后门去，指不定是惯犯，早就过来踩点看过。
见店铺没人，这才敢偷偷砸门进来抢值钱的的东西走。
谁知道恰逢他们突然过来看店面，几人就来不及跑了。
几个伙计知道这是出力的时候，就连两个掌柜都卷起袖子冲进去一人就是一拳头。
砸中肉砰砰的声音，可见他们有多用力。
贺仪珺看着倒了满地的人，回头让李正去府衙报官。
京兆尹亲自带官差过来，满脸歉意：“这边巡逻不够，才让这种事发生，惊扰了侯爷是下官的失职。”
秦恒启却摇头道：“大人要管辖整个京城的安危，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这些狡猾的犯人偷偷从后门潜进来，巡逻的差役也不可能发现。”
三言两语就帮京兆尹撇了干系，也没叫官差为难，他们的脸色都好看了一些。
要是武安侯执意要追责，京兆尹怕是要被皇帝呵斥一顿，甚至要被御史弹劾，乌纱帽就算保住了也得脱层皮。
如今可好，秦恒启不计较，只让京兆尹把犯人带回去问话：“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都偷到我名下的店面来了。”
谁不知道这一带好几家铺面都是武安侯府的，居然有人胆敢来偷，简直是胆大妄为了。
京兆尹也生气，官差拖着这些人走没带一点怜惜的。
等人呼啦啦走光了，贺仪珺让两个掌柜带着伙计去检查店面内的财物，又没被砸坏的地方，一边低声问秦恒启道：“侯爷，就这么让人带走，要是不能得罪的人，京兆尹会不会就此包庇？”
京城里随便一块石头砸下来都可能砸中哪个贵人，这些人胆敢进来抢东西，指不定背后是哪个贵人家的下人鬼迷心窍了。
京兆尹谁都不敢得罪，最后不了了之，贺仪珺可不甘心。
秦恒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放心，那些人该是两房的下人，过来想弄点值钱的东西走，就是没想到我们突然过来碰上了。”
贺仪珺瞪大眼：“他们这是做什么，穷到揭不开锅了来偷店面的东西吗？”
他们要出去哭穷，指不定别人还以为秦恒启没收了值钱的，让两房人净身出户呢！
明明两房人带了自己不少值钱的东西走，二房就算了，秦二老爷那边是个无底洞，但是三房手里头应该还有点东西，用不着偷值钱的回去变卖那么惨吧？
想来想去，贺仪珺只觉得他们用心险恶，肯定是来污蔑秦恒启或者恶心他的：“他们真过分，但是真传出去对侯爷的名声却不利。”
她满脸忧心忡忡，看得秦恒启好笑：“既然长辈都穷到要来店面偷值钱的东西，我们作为小辈怎么也得帮一把。”
他让燕一去准备，浩浩荡荡两个马车分别送到两房人的大门口，最好是绕着京城走大半圈才过去，寻个多嘴的马夫，一边走一边跟身边下人唠嗑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走了一大圈，经过的百姓听着马夫的大嗓门，愣是知道武安侯要给两房叔叔婶婶送东西。
马车满满当当的，虽然看不见里头是什么，走过留下的痕迹很深，又多又重，顿时都羡慕了，又纷纷觉得秦恒启十分孝顺。
人群中还有些半大的小子嘀咕起两房人以前怎么欺负武安侯的，库房都快搬空了，但是这位侯爷一点都不计较，这时候还愿意出手真是不简单。
还有人说着自己的远房亲戚在府衙里做事，听闻武安侯府名下的店面被抢，瞧着似是两房的下人。
真真假假，人云亦云，没多久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两房人究竟对武安侯做了什么。
对秦恒启是既同情又觉得作为两房长辈有多欺负人。
武安侯没爹娘疼爱已经够惨了，长辈竟然还出手欺负，甚至险些还要了他的性命。
原本秦恒启的地位高高在上，百姓只觉得很远，如今听着却亲近了不少，贵人们的日子也未必都好过。
贺仪珺原本还郁闷两房人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秦恒启还送东西过去。
虽然绕了路让大家都明白两房人有多可恶，对秦恒启有多同情，但是反正不出门的话对两房人来说没什么影响，然而拿到手里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
等燕一送来清单，秦恒启递给贺仪珺过目，她粗略一扫险些笑出声来：“侯爷真厉害，杀人不见血。”
秦恒启真是厉害，马车里外头几箱子是瓜果蔬菜之外，其余的全是石头。
难怪马车走过的辙痕那么深，沉甸甸的，石头能不沉吗？
秦二夫人原本就没觉得秦恒启有那么好心，三房却又几分期待，听说消息后早早让人在大门口等着。
二房大门紧闭，马车停在外头等了一会才有门房开门，三房却早早就大门敞开，似乎就等着马车进来了。
围观的百姓有些跟着过来，看见三房的样子实在唏嘘不已。
二房好歹还维持着一点长辈的体面，三房是直接不要脸了，仿佛这些东西就应该是他们的一样。
马夫三两下卸掉箱子，有东西的留下，没的还在马车里直接带走。
两房人没敞开门让马车在外头就卸货，免得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人多手杂就偷了去。
箱子一放下，马车就跑了。
秦三夫人兴冲冲过去打开一看，脸都要绿了，咬牙切齿道：“快打开门，让人瞧瞧亲侄子都送什么玩意儿过来，耍人吗？”
秦三老爷一看也不高兴：“这侄子怎么回事，只送点不值钱的瓜果过来。”
他们就要秦恒启好看，打开门就让下人吆喝那些百姓睁大眼看看拢箱里都有些什么。
混在人群里的燕二穿着普通百姓的短褂捏着鼻子道：“就说送来值钱的不让人看，大门一关把不值钱的拿出来。”
周围人一听也觉得三房贼不厚道了，亲侄子好心送东西来，急冲冲要关门生怕被人偷了。
等把值钱的藏好收下，又把不值钱的瓜果什么的摆出来，仿佛武安侯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百姓纷纷唏嘘走了，谁都不相信秦恒启只送这么点瓜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