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倒不太在意,只盼着两人能好起来。
进宫后除了死就再也不能出去,她也有些感同身受。
即便嬷嬷在宫里身份不一样,出宫后依旧是侍奉过人的,单独生活很可能遇到不顺之事。
两人还病着,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不如在武安侯府养病。
想必贺仪珺看在太后的面上,也不敢太使唤两个嬷嬷。
皇后知道太后决定了就很难改变,微微皱眉很快就舒展开去。
心腹很快送银子给两位嬷嬷,免得出宫后没点银钱傍身。
嬷嬷们不顾病体赶紧爬起来谢恩,又一再感念皇后的恩典,好话不要钱的一箩筐,皇后的心腹这才满意地走了。
等人一走,两个嬷嬷就互相搀扶着重新躺下,彼此眼神交汇。
因为几十年一直在一起,她们不必开口都能猜出对方在想什么。
皇后突然来示好,肯定不是为了让她们真的去侍奉贺仪珺。
别看嬷嬷们躲在太后这个冷清的寝殿内从不出去,消息却灵通得很。
皇后为难太傅夫人和贺仪珺的事早就传到她们的耳中,很明白皇后突然送钱来估计是希望她们别真的伺候贺仪珺。
两人也没耽搁,当天按就一辆马车离开皇宫去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拆掉了许多院子,如今只有零星几个,为两位嬷嬷安排的是一个僻静的院落。
不算大,外面有一条回廊,后面是个小花园。
夏天的时候在回廊坐下,凉风习习,后面的花园在春天的时候百花盛开,在窗边就能看见绿意和鲜花,足见贺仪珺对她们的重视,特地挑的好院子。
两位嬷嬷原本心里打算对贺仪珺这位主子不算好,但是规矩气就好,免得太亲近被皇后责备,太疏远又似乎对主人家有些不妥当。
如今光是这个院子就叫她们心里明白新主子是个心肠不错的女主人,反倒有些迟疑了。
矮一点的宁嬷嬷最擅长女红,挑了以前做的一件衣裙,打算改一改就送给贺仪珺,如今又觉得拿不出手了。
高一点不爱笑的兰嬷嬷擅厨,想着做一桌好吃的,或是滋补的汤水,也是有些迟疑。
两人长呼短叹的,就见贺仪珺带着丫鬟进来了,连忙要起身行礼,被她拦下了:“嬷嬷不必多礼,大夫就在外头,先给嬷嬷们调理一番,等身体好了再说。”
她也没打算急着用人,反正人都进府来了,晚一点等身体好了再出来走动便是了。
再说秦恒启也有点不放心,打算派人盯着两个嬷嬷,等安全了才把人放到贺仪珺的身边去。
他早就跟贺仪珺提起此事,又解释道:“宫里的手段层出不穷,我们总不能事事都放着,尤其夫人身边最为危险。宫里请的两个嬷嬷身手不错,即便年纪大一些,身手比一般的丫鬟都要来得好。她们对危机极为敏锐,能带着夫人避开大部分的危险。”
秦恒启最放不下心的就是贺仪珺,只有她安全了,自己才能放手去做其他事。
贺仪珺苦笑:“倒是我连累侯爷了。”
若是没有她在,秦恒启想必一早就能大展拳脚了。
秦恒启听后有些不高兴地把人紧紧揽在怀里:“夫人胡说什么,要不是遇上夫人,我哪能运气这般好还能看见呢?夫人又救了我,说是恩人也不为过,这种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再说的话,他就要亲自堵住贺仪珺这张小嘴的。
贺仪珺无奈摇头,亲自去安置两个嬷嬷,见着两人慈眉善目的,瞧着规矩严谨,似乎还带着气疏离,也没急着拉近关系,看了一眼就留下大夫和照顾两人的丫鬟,施施然先离开了。
嬷嬷们一边调理一边旁敲侧击,发现武安侯府里的下人口风都不太紧,还带着几分憨厚,问什么没多久都能问出来,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也难怪,毕竟贺仪珺接手侯府没多久,那些心思不单纯的下人要么跟着两房人走了,要么就不敢再留下,或是被她揪出来送官。
余下的要么胆子太小不敢跟着造次,要么性子太憨压根就没想到这些。
但是侯府疏漏的地方越多,外人下手的机会就不少。
两个嬷嬷受了贺仪珺的情谊,倒是希望能帮手一二,却又担心她们贸然出手会叫贺仪珺觉得女主人的地位被动摇。
她们在宫里多年,早就知道本分一些,少管闲事才能活得更久。
倒是大夫的医术不错,加上两人没在宫里那么多烦心事,不必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都必须整整齐齐不能有一点疏漏,如今放松些,心情又好了,住在舒舒服服的院子,病情就很快又了起色。
前后半个月的功夫,两个嬷嬷就来见贺仪珺表示感激,也觉得能干活了。
贺仪珺其实觉得没必要那么着急,不过看两个嬷嬷再不干活她们就没脸继续留在侯府的神色,便笑着分派了任务:“府里的下人总归少了一点,我又不敢随意在外边采买,万一有那么一两个不妥当的人进来,那就是祸害了。有两个嬷嬷帮着掌家,我也能放心些。”
她又一股脑把厨房采买的事交给兰嬷嬷,毕竟算账实在太麻烦了,银钱又是个诱惑,厨娘暂时守得住,时间长了就未必。
交给兰嬷嬷也算是一次试探,要是她做得又快又好,此事交给这位嬷嬷来就更适合。
比起侯府原本的厨娘,自然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更叫贺仪珺放心。
兰嬷嬷也没想到贺仪珺居然随手就送来这么大的差事,顿时忙得脚不沾地,把厨房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生怕有一点疏漏。
又将厨房里的人筛了一圈,偷懒耍滑的,干活不麻利的通通打发出来。
她还亲自指点厨娘做菜,伙食顿时提高了不少。
贺仪珺吃得津津有味,又给这些日子忙碌的秦恒启夹菜。
两个嬷嬷带着下人很有眼色下去了,宁嬷嬷也得了差事要给主子做新衣裳,还管着库房,光是整理单子就叫她头疼了好几天,不过倒是乐在其中。
毕竟在宫里有能耐的嬷嬷实在太多了,她们不算最出色,也没得到什么厉害的差事,反倒到侯府来被重用,如何能不高兴?
秦恒启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贺仪珺就用了半个月的功夫,叫两个嬷嬷服服帖帖的,干活比谁都认真,着实叫贺仪珺松快了不少。
她似乎没做什么,把活计都分派出去,只偶尔问一问,抓一抓大方向便放手了。
信任其实是一把双刃剑,有些人拿着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反过来对主子下手。
有些人却会因此感激涕零,感觉自己被重视,反倒越发认真谨慎,恨不得把事情都做得妥妥当当,免得辜负了这份信任。
显然贺仪珺有张有弛,既没有放得太慢,事事盯着叫嬷嬷不自在,却也没放得太快,好像什么都不过问叫对方心里可能忍不住诱惑。
就像是捏着风筝的线,让风筝能飞得很高,舒舒服服的,却也不叫它胡乱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侯爷最近累了,多吃点。”贺仪珺心疼地又端了特地炖的汤水放在秦恒启手边,恨不得把人给补回来。
秦恒启最近接了差事一个劲往外跑,他不多说,贺仪珺也不问。
如今事情大致上快完成了,他这才开口道:“夫人放心,过几天我又能歇下来了。”
贺仪珺顿时高兴了:“侯爷这是差事办完了?”
他笑着点头:“是办完了,反正也办不出什么头绪来?”
这话叫她一头雾水:“办完了,怎么还没头绪?”
没头绪怎么算办完,难不成这差事无法办成吗?
“夫人还记得二婶那个婆子留下的院子,地窖里藏了许多金银珠宝?”
这个贺仪珺自然记得,跟他的差事有关系?
秦恒启点头:“皇上给我差事就是查这个,怀疑跟藩王有关系,最近一直都在查他们的动向。”
有没派人来过京城,有没接触什么人暗地里藏匿这些金银珠宝,东西又是怎么运过来藏下的,从哪里来的。
可惜京兆尹查不出来什么,轮到秦恒启依旧如此。
藩王们这些年来被皇帝打怕了,尤其拔掉了他们私卫的数量,人手勉强够用,保护自己都不够,哪里还能派人出来?
再就是心腹一个个只要靠近京城方圆上千里就被发现打回去,子嗣又是质子留在京城,一个个根本被皇帝这些年来摁了又摁,一个比一个安分。
既然藩王没动静,那么就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了。
大臣们都查探了一遍,倒是没发现谁跟二房有过来往。
“京兆尹还特地派人去见了二婶,问了不少事,可惜她大多都不清楚,那些都是二叔安排的。”
二房很谨慎,除了秦二老爷之外,他连枕边人都不怎么透露。
“二婶只提到二叔曾提过,对方是个大贵人,贵不可言。”
贺仪珺听后露出诧异的神色,能称呼是大贵人的可能还能数出不少人来,但是贵不可言,可不就是宫里头的主子了?
“这话要告诉皇上,他怕是要不高兴的。”
哪个皇帝会喜欢有别人是贵不可言,此事不可能是他做的,就是他眼皮底下有个跟自己一样贵不可言的人,必然要不悦。
秦恒启点头:“京兆尹是个人精,说什么都不肯把话递上去。我也不傻,不想做这个出头鸟,事情就只能查到这里了。”
谁也不说,却多的是愿意当出头鸟的愣头青,以为只要上报天听,或许能赌来一份泼天的富贵。
上报的人可能一开始能得到赏赐,但是仕途就走到这一步了。
除非以后有什么大能耐进了太子的眼,才有可能重新再上一层楼。
贺仪珺神色凝重,她怀疑此事会是太子的手笔。
但是他藏匿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回头再送出去是打算做什么?
那么多的财富,铸造武器和养上万的私兵都足够了,难不成太子还想反了吗?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秦恒启,心里头隐隐有个猜测。
或许太子早就猜出自己的身份,迟迟没动手或许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加上秦恒启的眼睛是瞎的,对他没威胁便没多做什么,如今却未必了。
而且那么多地方能藏,却偏偏藏到秦家来,太子这用心足够险恶的。
要不是两房人跟秦恒启交恶的事藏不住,皇帝又是公正英明之人,早就因为此事把秦恒启都一并连累,指不定落得不好的下场。
光是想想,贺仪珺又是担忧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