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嘶了一声：“你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
迎上白卿宁似笑非笑的双眼，六皇子左右看了看，漂亮的凤眸沉了下去，脸上也没有了笑意：
“白卿宁，停止你这些奇怪的想法，本皇子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帮我母妃讨个公道，别的东西，本皇子从没想过。”
“六皇子仁善，但我不同。我认为的公道，是站在高处，让犯了错的人匍匐在脚下认错，求我放他一条生路。”
六皇子又是嘶了一声：“你该不会真的想——”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两人同时看过去。
城门口的方向，几匹快马疾奔进来，为首一人背后插了支红色战旗，等离得近了，才发现那是朱锏！
朱锏几乎是从马上掉下来的：“姑娘！陛下将景熹少爷、景明少爷送出长安了！”
白卿宁十岁出京时，朱锏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了，将近三十岁的汉子，向来谨慎沉稳，这会却慌成这样。
白卿宁一把架起朱锏：“慢慢说。”
朱锏先把怀中的密信递出去：“姑娘连续收复两座城的消息传回长安后，朝堂与百姓都对您和白家诸多称赞，说您是大虞第一位女战神……”
朱锏说的时候，白卿宁也将急信一目三行地看完。
“……两位公子已经离京多日，属下向沿途的暗桩发了启动最高级的保护令之后就马上往您这边赶了，眼下暂时还不知道二位公子具体到了哪里。”
朱锏说完眼眶都红了，“景熹公子的身子那么弱，景明公子也才九岁，陛下让他们到大南关来，分明就是……不想让他们活。”
白卿宁没有立即说话，还盯着那急信看。
身边的六皇子担忧道：“白卿宁，此事——”
白卿宁截住他的话：“我的七妹好好的给我押运军粮，却被逃亡的范海‘隔空’掳走，最后落得个腰部以下不能动弹的下场；
我的两个弟弟，一个病得随时都会咽气，另一个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在我成功收复两座城以后，不仅没有得到妥善的照护，还被以向我学习为由，远赴大南关送死。
所以我想问问六殿下，我要怎样才能替我的弟弟妹妹讨个公道？”
六皇子抿了抿唇正要作答，城门方向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定远将军远远就跑：“白姑娘！”
没等马儿停稳，定远将军便纵身下马，他几个大步冲向白卿宁：“白姑娘，本将军收到长安密信，陛下令白景熹和白景明到大南关来，这会应已到了长江口！
但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已派人前去接应。你母亲白三夫人被安置在太极宫旁边的宫殿一事——”
“我母亲被安置在太极宫旁边的宫殿居住？”白卿宁难以置信，“此事属实？”
“我收到的信是这么写的，但我想应该另有内情，本将军已发了急信回长安确认，用不了几天就会有确切的消息。”
“不用确认了。”白卿宁举起手中密信，“白家密信上并无我母亲被安置在太极宫旁边一事。”
定远将军松了口气：“看来是误传了。”
“不是误传，是事实，白家人没往上写，是不敢让我知道，因为他们怕我发疯。”白卿宁将喉间腥甜压下去，怒极反笑，“哈哈……我怎么会发疯？整个白家找不出比我更冷静的人了。”
定远将军看着她的笑脸，怎么觉得她笑起来比直接发疯更疹人呢？
“白姑娘，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切都还会有转机的，你——”
“定远将军，白家军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多谢。”
白卿宁迈出一步，六皇子连忙拦住：“白卿宁，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只不过六皇子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白卿宁笑容更灿烂，“六皇子，我要怎样才能为白家讨个公道？”
六皇子吸气，白卿宁已经和朱锏返身进了民居。
看着无情关上的大门，定远将军摸了摸鼻子。
令是虞帝下的，白卿宁却冲他发火，是将他当成虞帝的同伙啊——
等等，他现在怎么也对陛下这么不敬了？
定远将军吸了吸气，偏头看了六皇子一眼：“六殿下，末将此番前来，也是想跟殿下表个态，如果殿下想要回长安，末将定会排除万难，将您平安护送回京。”
“谢谢，但我不需要。”六皇子笑笑，“白家军成军几十年，从未出过半个逃兵，本皇子不会去做那个逃兵。”
“殿下——”
“白家军的大门永远为定远将军你打开。”
六皇子说了一句，迈开大步走开，到了僻静之处，他吹了声短促的哨子。
一道黑色身影应声现身：“殿下有何吩咐？”
“派一队人手往长安方向赶，务必保证白景熹与白景明的安全。另外，”六皇子抿了抿唇，“我父皇老了，明王叔、赵王叔身为弟弟，可得多多照顾我父皇。”
“狗皇帝有人不做非要做狗，那就如他所愿。”民居内，白卿宁交代朱锏，“虞帝五十了，但明王和赵王还年轻，想必他们是很乐意经常去问候及照顾虞帝这位皇兄了！”
当年先帝一共有十六位皇子，虞帝既不是储君也非先帝最喜欢的皇子，所以对于皇位会落到虞帝身上，明王与赵王是一直心存疑问的。
他们一直认为虞帝得位不正。
只不过当时他们年幼，什么也做不了，虞帝登基之后又大刀阔斧地砍了好几个手足，他们害怕了，便只好装做什么都不懂，在十六坊内建府，每日吃吃喝喝的混日子苟活。
但这些年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对当年之事的调查，尤其是先太子突然暴毙一事，只可惜时间过去太久，他们没有实据。
很巧，白卿宁也没有。
但是虞帝可以给白家罗列通敌的罪名，白卿宁也同样可以传播小道消息。
只要十条小道消息里被明王他们查证过有一道是真，那这十条便都是真的。
更何况，她九岁的时候，还顺手救了个先太子身边的旧人，知道了一些密事，如今这些密事，该祭出来了。
朱锏道：“姑娘，属下认为光有明王和赵王问候狗皇帝还不够，他的后宫也该乱起来了。”
“确实该乱起来了。”白卿宁刷刷写信，“这封信送到太后手中，太后看了信，她会知道怎么做的。朱锏大哥，这长安城的水，得由你亲自去搅混。”
“搅混长安的水之后呢？”朱锏问的时候，眼里藏着暗光。
搅混长安的水之后……
白卿宁回视朱锏：“这大虞一开始的时候，也不姓李。”
“姑娘，属下明白了！”
——大虞一开始不姓李，那也可以姓其他，比如说，姓白！
朱锏领了命便直接往长安赶，路上遇到白景熹与白景明他们，他也只来得及跟他们说一声保重，便再度赶路。
五天后，朱锏进了长安。
当天夜里，虞帝的后宫就闹了起来，虞帝半夜被拉去主持公道，被吵得脑袋嗡嗡的痛。
隔天的朝会之上，虞帝还是头痛欲裂，在金銮殿上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想要散朝。
“散——”
高公公才喊出一个字，明王便出列：“皇兄，昨夜臣弟府上突然来了个疯子，口口声声说皇兄您当年毒害先太子，说你得位不正呐！”
赵王也出列：“巧了不是？昨晚臣弟的府上也来了个疯道士，说皇兄您不是真命天子，真命天子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