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氏。
梁氏已经收拾好情绪,见白卿宁就要跳下去,她赶紧令左右把她架住,自己也赶紧下台阶:“阿宁你这是做什么?”
“对不起……”白卿宁不敢面对梁氏,“我——”
“怎么,阿宁是要我同样跪下来求你进门,你才肯进来吗?”梁氏沉声,“若真要如此,那我便跪下了。”
“小婶婶!”白卿宁赶紧架住梁氏,“是阿宁错了,阿宁这就回家。”
梁氏的眼泪这才敢飙出来,她拉着白卿宁回府:“他们都跟我讲了,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救她,是城墙太高,是敌贼的心太狠,也是我们小七命数已尽……他们说小七很英勇,更没有成为你与白家军的累赘,她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我以她为荣……”
“是,小七很勇敢,她还遗憾自己没能杀半个敌人……我替她杀了。”
“既然已经报仇,这个事就翻篇了,阿宁,大家都在家里等着呢,我们走快几步,莫让老太君久等了。”
明厅内,老太君坐在主位,眼睛一直往外看,就在她第五次让身边婆子去二门瞧一眼时,便听到下人通报:“老太君,四姑娘和大姑娘二姑娘回来了!”
“祖母、母亲、大伯母……”
白卿宁依次见了礼,随后便立即说起白景熹与白景明在大南关的情况,还把自己的打算讲了出来,最后把虞帝让白家提前给白景熹请封为国公府世子的事也提了提。
众人听了都是松了口气。
世子不世子的,她们其实并没有那么看重,只要人是平安的,那就什么都好。
白卿宁道:“不,祖母,世子之位很重要,但光有世子之位还不够。景明与十一都还在大南关,他们身上也要有封号才行。”
四夫人眼睛微亮:“阿宁,我们景明才九岁,他能有什么封号啊?”
白卿宁道:“高棉的降书上注明只要大南关由白家人镇守,他们就永远不来犯,五年十年之后我不敢保证,但五年之内,这大南关的守将,必定得由我们这一支的子弟来守,也就是说,景熹和景明他们必定有一个得是守将。
如果我是皇帝,我会让景熹当守将,仗是白家人一起打的,好处他一个人占尽,白家内部肯定会有人不满。但景熹身体不好,皇帝就不敢赌,他只能选择景明,因为景明够弱。”
“景明没有上过战场,他年纪小,旁边还有初九、十一他们这些比他大比他胆子大还立有战功的族兄弟在,三年五年内这些族兄会乖乖听他的调配,三年五年之后呢?没有人甘屈下位。”
梁氏气笑了:“我们白家是挖了皇帝的祖坟吗?怎么就逮着我们白家来坑?!这么小心眼做什么皇帝!”
“梁氏!慎言!”老太君沉声,“不管如何,陛下他是皇帝,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决定,那都是有他的理由,做为他的子民,只管去执行他的旨意,而非在背后妄议一国之君!”
妄议一国之君,那是杀头的大罪。
梁氏想起自己无辜惨死的女儿,对虞帝的怨气越发大,但她还是咽了下去。
明厅里陷入了安静。
十几息后,白三夫人打破沉默:“阿宁,景熹他的身体真的有好转?你莫不是骗阿娘的吧?”
不怪白三夫人这么说,因为白景熹从出娘胎起就一直是病歪歪的,不管她怎么精心照料,不管是太医还是民间的游医,药方吃了不知多少,他都没有半点起色,反倒是越来越虚弱。
原本白景熹出长安的时候,她便做好了他死在路上或是大南关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会收到他尚活着且还活得不错这样的惊喜。
“娘,景熹是我的亲弟弟,我能盼着他不好吗?”白卿宁软言道,“景熹真的在好转,你不信我,你总该信阿姐和二姐吧?”
“三婶,阿宁没有骗你,景熹真的在好转。”
“三婶,你要好好保重,说不定过几年,景熹就能骑马回来看您和祖母了。”
白景熹骑马回长安,那该是一副怎样令人欢喜的画面啊!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过了一会,管家来报,说牺牲的白氏子弟的遗体已由各家领回去了,宗族那边请老太君与白卿宁稍晚一些到祠堂一叙,共同商定白家将们具体的发丧时间。
白家这一战,族内几乎所有十五岁的男子都战死沙场,元气尽伤,也不知要用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了。
老太君强自压下心头之痛,招呼大家去吃饭:“老大,阿宁,惜瑶还有慕青,一会你们三个随老身过去,其他人在家守着家,记住,谨言慎行,尤其不要逞口舌之快……我们白家,再也折腾不起了。”
这一顿劫后余生的饭,吃得白家人百感交集,也吃得很沉默,厨房做了一大桌的好菜,除了汤,别的几乎都没动。
用过饭,白卿宁便陪老太君去了族内祠堂。
宗族那边早就看好了几个日子,老太君过去只需要挑一个日子便好。
三个日子,一个是五日后,一个是半个月后,最后一个是一个月后。
老太君只扫了一眼,便扭头看白卿宁:“阿宁,这日子,你来挑。”
族内长老纷纷抬眉,有人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
能说什么?没有白卿宁,别说这些牺牲的白家子弟回不来,便是他们这些人也早就死透透了。
白卿宁定了五日后那个日子,她没说原因,大家也没问。
从白卿宁抬棺出征到今日抬棺回京足足过了九个多月,九个多月里,族人们除了等待,就是在默默准备治丧需要的东西了。
是该早些让这些游子早日入土为安了。
从祠堂回来,老太君便有些不适,白卿宁要陪着她,被她母亲拉住了:“老太君这里有我们呢,你就放心去休息吧……这大半年,你定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阿宁,你辛苦了。”
“娘,我不辛苦。”
“去吧,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入宫参加庆功宴呢。”老太君也出声,“朝堂不比战场,水深,又浑,明日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你们姐妹三人若是心力不够,只怕是会掉进什么坑里,去休息吧。”
“是,祖母。”
姐妹三人从老太君屋里出来便各自回了屋。
白卿宁住的院子被收拾得很温馨,特别是那张大床,松松软软的,白卿宁梳洗完之后便扑了过去。
昏昏欲睡之际,她突然间后背一凉,丝丝麻麻的感觉瞬间爬满全身。
这屋子里有外人!
是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