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大哥！”
“老大，别去！”
高娇娇和高长天同时出声，引得朱钰不由摇头失笑，这父女俩，有的时候倒是像的很。
高大壮不明所以地看着高长天他们，高长天沉声道：
“你还真把自己当土匪了？占山为王，不许旁人靠近了？”
“爹，我没——”
“你有，万一人家只是跟咱们一样来投宿的，你带人过去，不问青红皂白就去把人家给打杀了，跟土匪有啥两样？”
高大壮沉默了下来，罗子等人也有些讪讪然。
这段日子打打杀杀成习惯了，他们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消除一切可能的危险。
高长天早就意识到问题了，但又不敢太约束，怕把他们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凶性和胆气给压下去。
可又不想太放纵，怕他们真的变成土匪，将来就算到了安稳地方，也过不回种田打猎的日子了。
正不知道该如何纠正，高大壮就撞了过来，高长天便趁势敲打了一番。
夜深了，大家都进入了梦乡，只有负责守夜的高大壮等人，还坐在院子的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他们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去周围巡视一圈，还安排了两个人，专门负责盯着那间茅草屋。
里面的人若老实也就罢了，若是敢趁着夜黑偷摸干点啥，那就别怪他们心狠手辣了。
屋里，高娇娇窝在姚春香的怀里，睡得很不安稳。
空旷的雪地上，渐渐浮现出高高的城墙，城门紧闭，城门外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雪堆。
太阳升起，雪堆融化，露出了如小山一般堆叠在一起的尸堆。
黑色的血混着融化的雪水，从尸堆上缓缓流下，流到地上，流入沟渠，汇入河流，渗入土里.........
高娇娇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吓死她了，居然做了一个这么恐怖的梦。
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高娇娇赶忙从姚春香怀里挪开一些，抚着心口平复情绪。
自从开始逃荒，她就很少做梦。
每天累的要死，躺下就睡的不省人事，就算做梦也只能记得零星一点片段。
这还是她第一次梦醒后记得这么清楚，那阴森恐怖的尸堆，那顺着雪水流下来的黑水，让她不禁汗毛倒立。
她分析自己应该是吃晚饭的时候，听大哥他们说清理房屋的时候发现了好几具冻僵的尸体。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应该是原房主一家，他们本想挖个坑埋了，无奈地冻的硬邦邦，根本挖不动。
只能抬去村外地里，用雪埋起了一个坟堆。
然后就夜有所梦了，只是这梦未免也太吓人了，弄的她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心里乱糟糟。
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经有些亮了。
高娇娇干脆起身，穿戴整齐去院子里打拳。
高大壮他们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屋补觉，天快亮了，他们也不用再守夜了。
见妹妹这么早就起床练拳，高大壮顿时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还是应该坚持到天亮再休息。
高娇娇一套拳打的虎虎生风，出了一身汗，身上舒坦了，心里那股子难受也缓解了。
不过就是个梦，就算那城门上写着“吕阳县”三个字也不做真，就眼下这气温，几日功夫，雪融化不了的。
宽慰了自己一通，高娇娇跟着也起了床的姚春香等人，开始张罗着做早饭。
只要有条件开火，姚春香都会尽量做得丰盛一点，她跟那种节俭惯的妇人不一样，她觉得吃进肚子的东西不能省，人只有吃得好才能身子康健，才能活的长久。
于是早饭煮了五谷杂粮粥，热了昨晚蒸好的窝头，还给小孩和身子弱的人，摊了煎饼。
吃饱喝足，继续上路后不久，负责后面防守的李二发现有人一直跟着他们。
领头的男人大概三十来岁，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堆放了三个麻袋，坐了两个四五岁的小孩。
旁边跟着个女人，用头巾裹着整张脸，看不出长相，背着一个挺大的包袱，一直弯着腰默默帮着推车。
一开始李二还没发现有人，后来看到了也没太在意，还以为是从官道经过的零星流民。
直到他们换了滑板，开始加速，那一家四口也跟着加快了脚步，李二才意识到他们是想跟着他们。
李二没理会，官道上的积雪没有荒野里厚，再加上人走得多，地面本身也比较硬，所以现在他们可以用马来拉滑板车，不再只依靠人力了。
队伍行进的速度非常快，那一家四口光指望两条腿，很难追得上。
可让李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家人居然追上了。
还是被今晚负责守夜的石小山发现的，这家人为了赶上他们，居然连夜赶路。
直到大半夜才追上他们，然后在距离他们营地不到一里地的地方，挖了个雪窝子取暖。
他们没生火，还躲在暗处，要不是石小山耳朵灵，听到了小孩很轻微的咳嗽声，也很难发现他们。
李二脸上有点挂不住，他负责防守后方，可都被人跟到这儿了都不知道。
幸亏跟来的这家人看着老实本分，要是跟来的是官兵的探子，土匪的眼线，那他可就把大家伙害惨了。
石小山得意洋洋，他就说柳树沟这帮人不行吧，关键时刻还得看他的。
高长天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做得好就夸，做得不好就骂，不会因为亲疏远近去区别对待。
看到李二被骂，自己被夸，石小山更加得意。
那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样子，看的朱钰很是无语。
他原本是打算悄悄送石小山和秦东去死的，却不知怎地被大哥看出了端倪。
大哥劝他做人要留有余地，人无完人，不要一棍子把人打死。
石小山和秦东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这点小心思在高长天看来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是从绛县死里逃生出来的，一直跟着朱钰，对柳树沟出来的人本来就不信任。
想要夺权，自己当家做主，想要获得更多的战利品，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安全，过的更好一些罢了。
只要他们还能顾全大局，能把安排给他们的活儿干好，不陷害同伴，还想继续待在队伍中，跟大家一起上路。
那就对他们宽容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人吃五谷杂粮，脾气秉性本就各有不同，没必要那么苛刻，非要让大家里外一条心，不允许人家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人若没有私心，那不就成圣人了吗？
朱钰觉得高长天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大道理讲的真的很不错。
一套又一套，把他都快说服了呢。
不过对比路上遇到那些瘦骨伶仃的难民，朱钰觉得已经被养的膘肥体壮的石小山等人，还是要好用一点。
起码不用再喂那么多粮食，也能打能杀能干活了。
于是，朱钰便没再继续给石小山他们挖坑，不过静静看着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被高长天驯化，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一连三天，那家人就紧紧跟在队伍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