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今天去别院了？”赵国公府二房夫人徐氏侧眸看向身旁婢女，缓缓问道。
那婢女上前一步替她斟茶，眉眼间不见对主人家的恭敬，轻笑道：“可不是呢，把长房那位夫人吓了一跳，我出来时还听的她在院里斥骂。”
这婢女生的一张芙蓉面，那身婢女的衣衫穿在她身上透出几分娇美，是素雅装扮也遮掩不住的美貌。
徐氏问：“没瞧见你吧？”
她为徐氏斟完了茶，便兀自在徐氏身侧坐下。
手搭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眉目神色愈冷：“没有，赵睿成回来的及时，我在后门出去的，苏念依不曾发觉些什么。”
徐氏看她一眼，眼底情绪复杂：“五个多月了吧？”
宋湘点了点头，“马上就六个月了。”
“前日请了大夫来诊脉，说我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宋湘垂眸，说不上欣喜，倒显得有几分落寞。
“你是个好孩子，别难过，往后你的好日子都在前头呢。”徐氏见状，赶紧握住她的手，心底几分动容：“格儿这两日精神好多了，前个儿还跟我念起你，问你在宿州过的怎样，我不敢说，只道你过的还好。”
徐氏湿了眼眶：“湘儿，委屈你了。”
宋湘弯唇笑，眸里多了几分坚定：“不委屈，妾心甘情愿。”
有女使来报，说苏念依已然回了自己院里，徐氏站起身，从内室里拿出一锭银子来：“姨母没什么能给你的，你自己在长房那头，可得小心些。”
宋湘点头：“我知道。”
宋湘离开后，徐氏便去了高氏处。
高氏手头活多的乱如麻，此刻忙的焦头烂额。
“这个苏念依，是诚心给我添乱！”得知苏念依今日去了别院里，高氏气的咬牙切齿，“偏她怀着身子，还动不得一丝一毫！”
“嫂嫂莫气。”徐氏在一旁温声劝道：“念依肚子里怀的可是您的亲孙儿啊，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这年下事忙，嫂嫂也是因为事多烦躁才口不择言，您这话在屋里说说就算了，可别传到念依耳朵里，否则溧阳那里可不好说！”
谁不知溧阳把苏念依看做心头肉，往常高氏自是不敢怠慢苏念依的，可溧阳如今病着，手也伸不到国公府来，还不是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高氏冷笑：“溧阳就算是想同我论个高低对错，也得先从那床上爬起来再说，她病歪歪的，还不知能活几日，今朝脱了鞋和袜，明朝穿不穿还不一定呢！”
说着高氏笑出了声：“溧阳这老太太和城阳侯府那个年幼就交好，二人亲的穿一条裤子，如今也一起病了，瞧着都没几日好活了！”
“嫂嫂！”徐氏在一旁道：“您这话越说越过分了！省的传出去落人口舌！”
高氏这才收敛了笑意，提笔写起年下的布置来：“这不是我同你说话吗？又没有外人在，谁又能听到？”
徐氏笑容未减，急忙表着忠心：“我自然是唯嫂嫂马首是瞻的。”
高氏点头，欣慰的看她一眼：“我自然知道。”
这两个妯娌年轻时斗的水火不容，可二房这几年逐渐败落，只得依附长房过活，徐氏自是处处讨好着她的。
高氏对此很是满意，苏念依进府那日徐氏处处替自己说话，婚宴结束后不止一人夸她们妯娌和睦的。
高氏打着算盘，在账册上删删减减几笔，眉头又蹙了起来。
徐氏凑近一看，惊道：“这上头竟然这么大的空缺？”
“叫什么！”高氏瞪她一眼，合上了账册：“你以为咱们家多富裕不成？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处处都得用银子，二弟又不顶用，全靠你大哥撑着，手底下能有多少富裕的？”高氏指着外头栽花种草的婆子，“这冬青一株就值十贯钱，咱们这么大个园子要想冬日绿植如茵，少说也得栽几百株，就这我还早拿了我的嫁妆贴补呢！”
徐氏附和：“嫂嫂真是不容易。”
高氏神色稍稍缓和了些，看着账册上多出来的空缺眉头紧锁。
马上就是年关了，应酬送礼人情往来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前头给赵睿成谋太常寺的职位已经花了不少，甚至还从苏念依的嫁妆里挪了些出来，如今年关，便是她夫君的俸禄和年节陛下给的赏赐都归到公中账上来，也是不够的。
徐氏在一旁道：“嫂嫂何必忧愁？不是还有念依在，她是您的媳妇，自是也要为咱们家出一份力的。”
高氏扫她一眼：“你怎的不为咱家出一份力？”
徐氏讪笑，“嫂嫂您知道的，我家光景不好，夫君和儿子都得吃药，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这话是真的，二房老爷中风瘫在床上，徐氏儿子前年又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甚至还——伤了根本。
二人都要吃药，徐氏自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来的。
想起徐氏儿子的模样，高氏叹了口气：“你放心，我是格儿亲伯母，自是不会不管他的，等过两年我从族里选个好孩子过继到格儿名下，你二房也算是有后了。”
徐氏行礼：“多谢嫂嫂。”
宽大的衣袍遮掩交叠的双手，掌心早因恨意被掐的鲜血淋漓。
从长房出来，徐氏面上堆叠的笑意尽数褪去，她回眸。
冷冷看了眼屋里忙碌的高氏，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长房，都得死。
高氏手头紧，到底还是动用了库房里苏念依的陪嫁，从里头拨了五百两银子出来，用作年节应酬。
青雀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知晓后便告诉了江锦安。
千金阁里，江锦安黛眉微蹙。
苏念依嫁进赵国公府带的嫁妆自是丰厚无比，赵家动心思也不奇怪，可赵家到底是有爵之家，何至于亏空至此？
前世念依之死，到底是病重还是另有隐情？
春兰从外头进来，一眼便瞧见江锦安紧皱的眉，“姑娘。”
她轻唤了声，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甚至有些气闷。
“冀王府后宅那位方才来了，说冀王府要办宴席，要从咱们这里订糕点。”
千金阁里的厨子都是从江南请来的，口味自是不用说的。
江娇之前便差人在这里买过许多次糕点，什么牛乳糕、桂花糕、芙蓉酥酪甜蜜饯儿的，春兰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人卖给她了。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江娇是要办宴席请城阳侯府的人。
江锦安抬眸，只听得春兰继续道：“那位说了，要借咱们的厨子用一日，问掌柜的要多少银子才肯。”
春兰想起在屏风后瞧见的江娇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便觉得恶心，冀王府的一个妾室罢了，竟还在这里摆出主人款儿来。
谁不知道她是为何进的冀王府做妾，如今人家还厉害起来了呢！
春兰问：“姑娘可要答应她？”
江锦安摩挲着手中杯盏，似笑非笑：“她既然要请，咱们便答应，只是咱们这里的厨子走了，千金阁便没了糕点可用了。”
“你去给她说，一万两，我便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