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霍庭安心中的想法，沐姝再次开口。
“我能拿下戥台城，也是因为你的帮助，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出手，我现在早就死在这里了。霍将军，戥台城是你和沐家军一起拿下的。”
“别妄自菲薄，你和我都是踩着沐家军的肩膀到的如今的位置。”
沐姝顿了顿，声音却又再度变冷。
“如果你不撕掉地形图，我们只会走得更远。”
霍庭安赶着马，脖子都开始红了。
“对不起。”
时隔这些天，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而不仅仅是觉得自己撕掉了一张无关紧要的东西，辜负了沐姝的真心。
这一回，他才真正的意识到。
自己撕掉的，是沐家军一百零三口拿生命绘就的地形图。
辜负的，是整个南州的希望。
自从沐姝来了之后，霍庭安终于意识到了沐家军在南州是什么样的地位。
他一开始只觉得是一个普通的军队，覆灭了而已。
但现在他才知道，沐家军是南州的信仰。
那不是靠着血肉和牺牲就能堆积起来的。
还要有与之匹敌的战功，要有能够抚慰百姓的能力。
而这三点，无论哪一点，霍庭安都没有做到。
沐姝并没有接受这个歉意，她淡淡开口。
“你该对此道歉的，是沐家军。而沐家军的墓碑在第六城，我们连个边都看不见。”
连个边都看不见啊……
沐姝眼底闪过失落，但是面上神情却仍是那样平静。
霍庭安看不清沐姝的神色，但是却也能懂这种无力和愤怒。
他策马，却逐渐的不敢和沐姝同行。
因为他对身边人亏欠的实在太多太多。
那些东西压在肩膀上，让他无法喘息。
霍庭安声音很低，“如果到了第六城，我一定会赔罪。”
沐姝不置可否，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这个话题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很沉重。
霍庭安犹豫片刻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阿姝，你怎么把慕杜安的心里摸得那么透的，不管是这个空城计，还是他们的卷土重来，你怎么猜到的？”
他有意取经，也是第一次在沐姝面前放下了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闻言，沐姝没有藏私。
她将自己带人进戥台城时的所见都简单的描述了一遍，其中经历的惊心动魄被她三言两语揭了过去。
而听到后面那四处响起的沐家军歌时，霍庭安只觉得自己身上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
“炼死士，却又分很多环节，还让这环节的操作者不得相互认识。这是在防备，不管是在防备什么，都能透露出来一点。”
“慕杜安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
“而一个谨慎的人，他对于我这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沐家军，自然会害怕，却又会恍惚。便会一开始退，又再来确认。”
沐姝看着前方，在提到戥台城所见时，眼中是一片寒光。
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很有条理，听的霍庭安脑中水雾尽数散去。
“而他后来那些表现，我又看出来了一点。”
霍庭安听懂后，便学会了抢答，“他们害怕沐家军。”
沐姝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对，所以防止再现十三年前差点被打回去的情况，趁着还早，慕杜安一定会想办法把沐家军剿灭。所以他现在必然会想办法去求援。”
而这样，慕杜安必然会自己落单。
而将领被擒，沐家军又卷土重来。
害怕沐家军的骊国军队便会完全慌乱，到那时即便是两倍之差，楚国也能有一战之力。
所以沐姝才说，这一次，或许能一举拿下两城。
而经历过这一战，沐家军根本不存在这一点也会被其他骊国将领看出来。
所以后面根本不用担心在民众那里无法交代。
因为根本不会需要这支沐家军出战。
沐家军如今只需要作为一个信仰，凝聚整个南州的百姓即可。
霍庭安听着从头到尾的分析，不由有些咂舌。
这样的想法，无疑是剑走偏锋，若是想错一点，便是满盘皆输。
他提出了心中的担忧，却被沐姝驳回。
“你觉得慕杜安不会去请救兵？那你觉得他如果不去请呢？会怎样？”
霍庭安沉思。
“躲在图钟城筹划下一次的进攻。”
沐姝点头。
“但是他很害怕沐家军，你觉得为了保证完全的胜利，他、图单历两个人，和所有南州的兵力集结起来，哪一方赢面大？”
霍庭安再答，“集结南州兵力。”
他答完后也恍然大悟，“慕杜安为人谨慎，所以一定会去求援。”
沐姝见霍庭安想通了便没再说话。
而这一番问答更是让霍庭安灵台清明，他不由夸赞，“阿姝，你的脑中下棋本事完全看不出来是京城中长大的千金。”
沐姝看他一眼，“你当真以为身处后宅，所用到的兵法和下棋能力和战场上的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
霍庭安怔住了，京城那样安稳的地方，后宅不过是管一管钱财而已。
怎么会扯到用兵这些东西？
看到他的表情，沐姝就知道对方心里是什么想法。
她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跟没有体会过的人说这个就是鸡同鸭讲。
没必要多言。
霍庭安也确实不懂这些，便识时务的没有再问。
一行人聊天之间也来到了图钟城。
在脑中回顾了一遍图钟城的城防图，沐姝果断下令，“图单历攻防都重，你带人从角落去，看一眼换班时间，我带人从另一边去。”
霍庭安点头，看着沐姝带着人要离开，便还是嘱咐了一声。
“安全回来。”
沐姝点头，“你也是。”
随后便脚尖轻点，竟然是直接跃上了三米高的城墙。
这给霍庭安看傻了，他自己也点了脚尖，运转内力往上。
然而一下子到达城墙上方根本是痴人说梦，他必须得在其中借力两次才能成功抵达。
沐姝的轻功让霍庭安叹为观止。
而等来到城墙上后，沐姝便带着五十个人悄无声息的找到了角落跳了下去。
可刚跳下去，面前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们怎么回事，将军还没回来呢，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