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小猫是六年前受伤的那只，我当着你们的面抱回去的。”
江君泽出声解释。
秋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将腥臭的味道吹散不少，但还有许多卷到了鼻腔里，弄得沐姝紧蹙的眉头难消。
她已经不记得十二年前的那只猫长什么样了，但是仍然记得那只猫的大小。
是一只小奶猫，当时蜷缩在手心里也就小小的，让人怜爱的很，江君泽当时是第一个发现的，看到的时候心疼坏了，放在怀里都不愿意拿出来。
记忆和现实的天差地别让沐姝觉得身心冰冷，她抬头去看江君泽，对方淡淡斜靠在墙上，看着面前的三个盒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到她抬头时，那冷淡的眸光便挪了挪，和沐姝难过的眼神对视。
只是对视后，那桃花眼里仍然没有任何的情绪，还是冰冷无比。
沐姝艰难开口：“你后来和我们说，小猫活得好好的。”
江君泽静静凝视她，随后眼尾微微上扬，勾起了几抹嘲讽，“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若是真喜欢这小猫，又为何不去看呢？”
江晏景缓缓站了起来，他同江君泽面对面站着，凤眸里盛着难言的情绪。
“孤和阿姝去看过，你当时怀里抱着一只小猫，玩得很开心。”
江君泽眉毛微微上挑，“什么时候？”
江晏景：“有一天你没来和我们上课，孤和阿姝便下学之后爬了墙头瞧你一眼。”
“奥——”
江君泽扯起嘴角，嘲讽的笑意越来越大，但是眼神却仍然冰冷无比，“那是另外一只了，从你们面前捡回去的是第一只，没去上学抱回去的是第三只。”
微风吹起了江君泽额前的碎发，将他眸底的冷色更加完全的呈现了出来。
那冷意并不是刻意立出来的，而是毫不在意加上一些厌恶。
沐姝也站了起来，她看的更真切了，那眸光里应当是一直有这份厌恶，不过之前没有和人对视过，所以才不明显。
江君泽讨厌他们？
沐姝抿唇，“一共有五只猫？”
江君泽没回答，但是目光却坦然的和她对视着，眼神已经告诉了一切。
“都死了？”
沐姝又问。
这回江君泽回答了，他脸上的嘲讽笑意仍然懒洋洋的挂着，“是啊，都死了，死在了贤德里。”
最后的那个词被他特意咬字清楚的强调了出来。
沐姝和江晏景一时间都失语了，他们站在江君泽的对面，那本来饱含难过的眼神一下子僵住了，就像是卡住的发条。
剩下的是茫然，还有几分惊悸。
没有人回应江君泽，有的只是沉默还有风声，偶尔会有几声鸟叫。
沐姝失神的和江君泽对视，她终于知道了自己进院子以后的违和感是什么。
如果按照江君泽喜欢猫的程度，这座瑞娴宫应该有小猫生活的痕迹，比如爪印，比如野猫。
但是没有，连根猫毛都没有，最后能证明存在的，居然是这三个盒子里被分开的可怜尸体。
于此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了江君泽脸上的嘲讽是什么意思。
在长久的沉默声中，最终回应江君泽的是墙头上传来的一声微弱猫叫。
江君泽猛地看过去，便看到墙头上站了一只和盒子里同样花色的小猫。
它轻盈的立在上面，对着他张了张嘴，“喵——”
江君泽愣住了。
然后眼前的这只小猫就出乎意料的轻盈跳了下来，它踱步绕着木盒子走了一圈，粉红色的鼻尖轻轻嗅了嗅却没有跑开。
最后走到了角落里对着那朵小花闻了闻，然后凑了上去，舌尖用力将小花折了下来。
小猫将花就这样叼在嘴里，最后又助跑一跃而上跳上了墙头，上去的时候后腿没够着，在空中用力的蹬了几下也没上去。
瓦片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江君泽赶紧几步上前拖着小猫的腿帮助它上了墙头。
那小猫在他的帮助下稳稳的站在了墙头上，它没有征兆的突然伸直了脖子，毛茸茸的脑袋努力的够着江君泽的手，然后轻轻蹭了蹭。
蹭完后，它看了一眼江君泽，然后转头，一跃而下跳下了墙头，消失在了视野里。
小猫来的突然，走的也很突然，它带走了小花，在这满是血腥的墙角里带走了唯一纯洁的东西。
那四只毛茸茸的小腿在腐臭味的土地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梅花脚印。
虽然是印在土地上，却好像印在了某个人的心底里。
江君泽只觉得心底某处柔软被碰了一下，他愣愣的看着，桃花眼里不复之前一直以来的冰冷，多了几分怔然。
但并没有看多久，他突然回过神来，转头去看沐姝和江晏景，“我母妃对于贤德有着难以让人企及的理解，不争不抢，无心无德，就是最大的贤德。”
江君泽转身往门口走，神情又逐渐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他边走边说，“第一只小猫当晚就死在了这个院子里，她说以后我一定会是不受宠的孩子，要早早的练成一颗刀枪不入的铁心才行，在我能彻底立足前，这种无用的善心会让我走入绝境，所以母妃当着我的面拿着我给郡主的那把铁锹，一下一下，把小猫拍死了。”
“我不死心，觉得一只小猫能代表什么，认为母妃只是没接触过才会这样。于是我带回去了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最后都迎来了同一个下场，她拿实际行动告诉了我，在我彻底立足前，我连一只小猫都护不住。”
“第五只是我出去开府后养的，我母妃那年冬日生病，我去看她，她居然看到了我身上的猫毛，最后以死相逼，逼着我用她教我的方法弄死了那只猫。”
江君泽走到了那扇后院唯一的门后，他缓缓转过身，两只手抓在了把手上，神情似笑非笑，“后来发生的一切都验证了我母妃的话，那些信我早就交给父皇了，他却还当作才知道似的。”“今日这一出不过是让你们看看，看一看我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