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话，燕冲立刻起身，恭敬的道：“老臣不敢。”
“哎，燕将军不必气。”
杨天挥挥手，朝一旁的何知道：“传膳。”
“朕记得，燕将军喜肉食，弄些带肉馅的吃食上来。”
“奴婢遵旨。”
何知转身下去，杨天才看向燕冲，笑着道：“老统领乃我乾元基石，不用早膳怎行呢。”
“且一路风尘仆仆，到了朕这还吃不上一口热乎的饭食，朕心里也过意不去。”
听到这话，燕冲心中一暖，正欲下拜，且见杨天正看着他，便将下拜改成拱手，沉声道：“陛下天恩，老臣无以为报。”
“老臣此次入京，是有要事和陛下说。”
“不急不急。”
杨天摆手道：“先用膳，吃好再说。”
说着，他起身拉住燕冲的手，拉着他走出暖阁，坐在一旁殿中的长桌旁，又道：“老统领辛苦了，现在已经到了朕身边，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燕冲心念一动，皇帝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谢恩，安静的坐着。
很快，一队小太监便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精美的膳食，放在长桌上，何知恭敬的站在一旁，示意手下的小太监试菜。
那小太监正动作时，杨天看向燕冲，笑道：“老统领，朕听闻你日日赶路，刚入京师根本没休息，便直接来找朕了。”
“是边关将有战事？”
“边疆无事。”燕冲正色道：“只是老臣我……”
“老臣我连年征战，身子已然垮了，再不可担纲大任，还请陛下……”
燕冲一直在斟酌用词，这一路上他想了很久，早就知道该怎么说，可皇帝对他如此亲近，让他心中温暖，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哎！”
杨天轻叹口气，并未接燕冲的话，而是示意何知给燕冲父子夹菜。
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将精美的菜肴夹来，放入父子二人眼前的玉盘中。
只是两人都未动作，燕冲眼眶有些红，而燕国荣则是毕恭毕敬的坐着，目不斜视。
“老统领身子的事，朕也早有耳闻。”
杨天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想往嘴里递，却又放下了，他再次看向燕冲，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不瞒陛下。”燕冲的身子有些颤抖，声音沙哑的道：“老臣现在……连马都骑不得了。”
“一路回京，都是坐的马车。”
“不能骑马的边关将领，还有什么用！”
燕冲说的很含蓄，但杨天却知道他身体的事。
边关苦寒，吃穿用度都和中原相差太远。
且燕冲年岁已高，连年征战，身上旧伤无数，如果不是撑不下去了，他也断然不会回京，和自己这个皇帝说这些。
“既然如此。”杨天轻声道：“老统领便留在京师，边关之事，朕再想办法。”
“陛下。”
燕冲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缓缓起身，恭敬行礼道：“近年边关摩擦不断，之前老臣连连出兵，其他两国已有所忌惮。”
“陛下只需派一熟络用兵之将，接管城防，厉兵秣马，外敌便不敢轻易造次。”
“老臣……老臣……”
说着，燕冲许是想到了在边关的种种事情，想到了他戎马一声，眼眶竟忽的红了，又颤抖的道。
“老臣心中愧疚，实在是……”
“燕将军不必如此。”
杨天立刻道：“你为社稷立下汗马功劳，与你同期的将领早已封侯拜相，只有老统领你，甘愿卫国戍边。”
“此等大义，朕亦是钦佩，朕亦知晓，若非再无征战可能，燕统领如何会离开边境将士。”
“朕都明白。”
“陛下……”
听了杨天的话，两行浊泪自燕冲眼角滑落，他重重的跪在地上，恭敬叩首。
杨天立刻起身，上去将燕冲扶起，又道：“老统领啊，此处只有你我君臣，不必如此大礼。”
“老统领身体有恙，更不该如此操劳了。”
“老臣，心中有愧……”
杨天轻叹口气，他怎会不知燕冲心中所想。
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不能在担任边关大将，如果他忽然死在边疆，周围敌国很可能趁虚而入，后果极其严重。
燕冲自是看出了这一点，故此才破天荒的上奏，要返回京师述职，还特意带上了他的长子燕国荣。
燕冲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私心。
带着他儿子燕国荣，就是燕冲的私心之一。
他不想让儿子再在边境军中了，想给儿子在京师谋个差事，不去边境受苦。
这是人之常情，都可以理解。
杨天将燕冲扶着坐下，自己也坐在首座，轻叹口气，道：“老统领，赐给你的府邸，朕一直都派人维护着，所用设施一应俱全。”
“朕安排了太医院的太医，轮番值守，帮老统领调理身子。”
“你病好后，若想在朝为官，京中武职随你挑选，若不愿，也随你意。”
“陛下天恩浩荡，老臣无以为报。”
燕冲闻言，老泪纵横，一旁的燕国荣也面露愧疚之色。
这一路上，他和老父燕冲商量过很多次，也预判过皇帝的反应，可没有一次是如现在一般。
皇帝待燕家，已然很好了。
“老统领，朕给你的，不足你付出的万一，你为国征战，朝廷自会让你颐养天年。”
“武人常说马革裹尸，听着是悲壮，但朕每每想起这句话，便感觉心中悲凉。”
“我朝良将，凭什么马革裹尸，凭什么不能享受太平盛世？”
“你为朝廷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是朝廷该为你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杨天说完，朝燕冲笑笑，转头看向何知。
何知立刻上前，拿出早已写好的圣旨，高声道。
“燕冲，多年戍边，屡立奇功，现年事已高，特召其返京，颐养天年。”
“念其功勋，进伯爵，世袭罔替，加上大将军衔，赐蟒袍，钦此！”
“老臣……老臣……”
燕冲颤巍巍的起身，轰然下拜，重重叩首，声音颤抖道：“臣，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