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要出招了。
杨天眯着双眼，刚刚压下的怒火在赵空昊开口的瞬间完全平息，很多念头在他脑中快速划过，他淡淡的看向赵空昊，轻声道。
“赵大人何事？”
“禀陛下！”
赵空昊恭敬的跪在地上，伸手入袖，从袖口中取出一封奏折，双手举过头顶，随即高声道。
“臣弹劾河西公孙家，目无国法，侵占田亩，偷漏国税，飞扬跋扈！”
“臣参大统领公孙陌，结党营私，目中无人，处理河西灾情时处事不公，欺上瞒下！”
“臣已将所有罪状查实，请陛下过目！”
一席话说完，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武臣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赵空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首辅这是怎么了？当朝参公孙陌？参公孙家？
他疯了吗？不知道公孙家是外戚，公孙陌是当朝皇后的亲大哥？
皇帝刚刚才把公孙陌提拔上来，你现在就上本参人家，这不是给皇帝上眼药吗？
公孙陌更是一怔，他先是看了赵空昊一眼，眼中忽的迸出几分怒火来，当即便要上前。
可一抬头，正看到杨天用冰冷的眸子看向他，猛的愣在当场，脑中一片混沌。
杨天看了公孙陌一眼，随即轻轻点头，何知立刻上前，将赵空昊手中的奏折取过，恭敬的递了上去。
杨天拿过奏章，仔细的看了起来。
此时，整个太极殿好似刮过一阵冷风，吹的所有人脊背发凉。
很多人心中都清楚，这次上朝肯定有大事要发生，可谁也没想到，当今首辅赵空昊会直接和外戚公孙家杠上。
最关键的是，哪怕和赵空昊关系最近的文臣，也根本没听到半点风声。
他们当然听不到，现在户部的官员都在赵空昊的辖制下，为了收集公孙家忤逆的证据，赵空昊把他们关在户部衙门已经好几天了，根本不让回家。
此次发难，他并未知会任何人，要的就是出其不意，狠狠的杀一下公孙家的气焰。
可他这般举动，却把杨天之前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他看着奏折，上面列举了公孙家的条条罪证，比如在封地中私招兵马，私扩田亩，想方设法的收拢农田，将原本有田地的农户变成公孙家的佃户。
光是奏章上列举出来的，五年间，公孙家便用各种手段在河西之地侵吞土地四千余亩，光是帮他们家种地的佃户，就超过了五百人。
这还不算虚报瞒报的田亩及人丁，该给朝廷缴纳的税银更是能拖就拖，能不给就不给。
看到这些罪证，杨天微微蹙眉。
老狐狸这次是下本钱了，他不光要打压公孙家，甚至想将河西之地还以他马首是瞻的官员一网打尽。
这件事如果坐实了，可不是件小事，不光公孙家的力量会被大幅度削弱，连之前刚刚提拔起来的三十几个官员也会受到牵连。
牵一发动全身，如果杨天真的顺着赵空昊的意思做，严办公孙家，那牵扯的面可就广了。
封在河西的勋贵有不少，此时站在太极殿中的很多武臣也都是那些勋贵家的子弟。
这种侵占田亩佃户，瞒报人丁，不缴税银的事，那个勋贵家没做过？
如果要查，那就相当于动了河西勋贵集团的根基。
赵空昊这一招太狠了，他这是在逼杨天就范。
不说别的，光是一个私自征召兵马一件事，便可以给公孙家扣上一个谋反的帽子。
如果这个罪名坐实，别说外戚，就算是真正的皇亲，也只有死路一条。
太极殿中落针可闻，公孙陌心脏砰砰的跳，他不敢看皇帝，一双眸子却死死的瞪着赵空昊，恨不能现在就上去撕了他。
而赵空昊却跪在地上，对周围所有人的反应都置若罔闻，面色古井无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其他武臣，此时也同样盯着赵空昊，眼中带着怒火。
武臣和他们文臣不一样，来钱的路就这么多，之前大家都相安无事，现在赵空昊却非要捅这个马蜂窝，这可不是断他们财路，而是想让他们死啊。
武臣们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文官在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也明白事情原委了。
但此时，众文臣心中却并非完全站在赵空昊这一边。
弹劾公孙家，看似只是公孙家的问题，实际上却牵扯甚广，如果闹的太大，很可能会让乾元朝政不稳。
这若引的皇帝雷霆震怒，动了屠刀，在场有几个人能逃的过去？
乾元朝廷已经从根上开始烂了，上到各部尚书，下到九品小官，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他们经得起查吗？
半晌，杨天始终没说话，奏章的字其实并不多，他早就看完了。
他是在想如何应对。
毕竟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是要揪出盘踞在巡城兵马司中的蛀虫的。
可被赵空昊这么一搅和，这件事却是不能做了，否则他砍了巡城兵马司指挥使欧阳荣的人头，那砍不砍公孙家的？
砍了公孙家，那他这个皇帝还做什么？他会鱼死网破，公孙家不会吗？
又过了一会，杨天将奏折扔在龙案上，低头看向跪在下面的赵空昊，眼中透出几分冰冷。
这老狐狸，是觉得自己不在他掌控之中了，想让我知道知道厉害？
呵，可以，你不想让我好过，那就都别过了。
想到这，杨天开口道：“赵大人，你所上报之事事关重大，你可都有实证？”
赵空昊面色不改，叩首沉声道：“禀陛下，公孙家侵吞田产佃户之事已有实证，但私自招兵之事尚未有证据。”
“老臣是刚刚得到上报，心中震动，便立刻开始翻查数年来和公孙家相关的户部典籍，果然发现了问题。”
“至于招兵之事，想必派遣官员直奔公孙家，定能发现实证。”
呵，你可真是条老狐狸啊。
想踩公孙家，还不想踩的太死。
这时候了，你觉得还有余地吗？
杨天心中冷笑，直接转头看向公孙陌，喝道：“公孙陌！”
“臣，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