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闻言一怔，这事他说了还真不算。
别说是巡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了，就算京师三大营中的任何一个普通掌兵职位，都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将领升迁，他做为亲王，自然可以提名，但名单会被送到武军都督府合议，先由武军都督府的几个都督初步考核，而后再送到兵部附议。
两个部门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之后，才会把名单呈给皇帝，由皇帝御笔朱批。
军旅乃国之重器，怎可轻于人。
现在百官如此混乱，巡城兵马司，殿前兵马司乃至京外三大营，甚至驻扎在各州府的部队将领升迁无序，都是皇帝病重之后，赵空昊掌控朝政开始的。
梁王之前递了几个名字去武军都督府，很快就得到了批示，相关人员也都得到晋升，这让梁王觉得自己行了，还以为这是他亲王的权柄。
实际上，这不过是赵空昊平衡各方势力的手段而已。
这愣头青，被人当了棋子都不知道。
杨天觉得有点头疼，轻轻的捏了捏鼻梁。
仔细想想，其实梁王并不算笨，只能说他是个普通人的智商，应付不了这么复杂的局面。
但这人的内心还是好的，心系家国社稷，也没有因为皇位的诱惑做出太出格的事来。
其实在杨天原本的计划里，是打算直接发落了梁王，让他远离中枢的。
现在看，这个便宜弟弟也有可取之处，只要他不再怀疑自己的身份，留在身边也是个不小的助力。
乾元皇家宗室凋敝，已经没多少人了，这局面看起来像是封建王朝开国时的样子，但还有本质不同。
此时杨天掌管的天下，没有和他一起打天下的忠心部将，也没有强大的宗族亲属之力约束，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朝廷框架。
要将这种框架扶稳，再次深深扎根，重塑社稷，将天下治理的海晏河清，完成心中傲世天下的大国梦，当真比登天还难。
与此，乾元梁王杨振也就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乾元朝堂混乱无序，事实上也和皇家宗室凋敝，人丁稀少有直接关系。
一般情况下，封建王朝维系统治的有效手段之一，就是通过家族联姻，从而控制帝国的紧要位置。
但这个手段对于现在的杨天而言，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杨天转头看向梁王，修长的手指在圆桌上轻轻敲着，又开口道。
“那陈平从你那句话里得到信息，知道你不可能兴兵造反，他立刻就改变了主意，带着那些勋贵子弟摇身一变，成了护驾功臣了。”
“他如果真想护驾，当时常必安等人在两仪殿逼你造反的时候，他怎么不动手？”
“那时候常必安他们手无兵刃，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吗？”
梁王闻言，神色动动，已然想通了其中关节，低头不语，心中羞愧。
他并不傻，只是反映稍微慢些，而且容易意气用事。
“话说回来，当初我下令撤了你的禁足，你如果不直接入宫，还会有后面这些事吗？”
“那些造反的勋贵死不足惜，可你让我拿陈平这些人怎么办？”
“难道都杀了？那些老一辈勋贵军头能答应？”
“我如果下令夷灭他们家族，他们不会狗急跳墙直接反了吗？”
“朝政倾颓，皆在一念之间！”
杨天点着圆桌，语重心长的道：“弟弟，我再提醒你最后一次。”
“你是乾元亲王，不是大家族的少爷，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朝廷社稷，根本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听懂了没有！”
“懂了！”梁王立刻点头，却也不敢坐着了，起身恭敬道：“大哥，我真懂了，也真知道错了。”
“你别生气了。”
“有气也是你弄的！”
杨天白他一眼，道：“这些事都要有个说法，你之前冲撞我的事，我都轻轻带过了，但这次要重罚那些勋贵子弟，这些事也要重新翻出来。”
“你在河西的封地就别要了，后面我寻个机会，再给你加其他职位。”
“朕是你哥！你要想办法帮朕，不要给朕使绊子！”
梁王咬着下嘴唇，眼眶通红，重重点头。
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更没什么好说的。
天下都是他们家的，当朝皇帝是他亲大哥，拿走封地怎么了，等事情过去以后，他想要哪的土地，给大哥撒撒娇，不就又回来了。
“行了，这没你的事了。”
杨天轻叹口气，看着梁王，轻声道：“不过你暂且不能回王府，不然非让那些求情的军头们撕了不可。”
“先去太庙跪着，心里有什么话，也和父皇母后说说。”
“届时真会差人带你上朝，在朝堂上要怎么说，你自己想清楚。”
“嗯。”
梁王点头，朝杨天恭敬的行了一礼，出去之前又沉声道：“大哥，少动气啊。”
“去去去。”
杨天挥手，梁王这才转头出去。
奉天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杨天缓缓起身，坐在了一旁的软塌上，轻声道。
“来人。”
小顺子好似会轻功水上漂似的，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迅速的出现在杨天身旁，弯身低声道：“奴婢在。”
“外面都有谁？”
“回陛下，姜贵妃，林贵妃，陈妃和宁妃，都在殿前跪着，哭的可厉害呢。”
“呵！”
杨天哑然一笑，这基本都来了啊。
皇帝年龄不大，妃子其实也不多，算上公孙倾这个皇后，满打满算只有六人。
现在除了公孙倾和李婉容之外，剩下的四个都跪在外面哭，可真够热闹的。
不过也不能怪她们哭，今日被收监的勋贵子弟里，也有她们的兄长弟弟，跪在外面哭，其实是表明她们的态度，也表明他们家里的态度。
“出去，和她们说。”
杨天捏了捏鼻梁，轻声道：“此事正在调查，朕谁都不见。”
“等一切调查清楚之后，自会给她们一个交代。”
“有违国法的，朕断不能容，有功的也不吝赏赐。”
“让她们都回去，不要再闹了。”
“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