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梁王直接起身,两步上前,一把便攥住了吴晋云的官袍,沙包大的拳头马上就要锤在他脸上了。
正此时,一声巨大的脆响从身后传来,吓了梁王一跳。
他立刻回头,且见杨天已然起身,一旁的地上满是茶盏的碎片。
皇帝暴怒,将桌上的茶盏摔了个粉碎,且面色阴沉。
梁王当即松开了吴晋云的衣领,赶忙道:“陛下息怒!”
杨天面色阴沉的看着梁王,双目微眯,双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他抬起手,指着梁王喝道:“让你收敛脾气,收敛脾气,你就是这么听的!”
“当着君父的面,你想做什么?动手殴打朝廷大臣?”
“我……陛下,这吴晋云太过出言不逊,臣弟实在是……”
“还狡辩!”
杨天暴喝一声,吓的梁王直接跪在地上,只听杨天喝道:“他是臣,你是君!”
“臣子直言上谏,你却无半分容人之心吗?”
“臣弟……”
梁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跪在地上,但心里也明白,他大哥是用骂他给吴晋云找台阶呢。
这念头一出现,梁王也不禁在脑中想,这吴晋云到底哪里好,大哥为什么这么看重他。
此番场景也让吴晋云冷静了几分,但他依旧站着,双目通红的看着杨天,丝毫没有跪地认错的意思。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想再活了。
当着当今皇帝和亲王的面,他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放在任何一个皇帝眼中都是不可原谅的。
“起来,一边站着去!”
杨天皱眉对梁王道:“再敢胡来,看朕怎么收拾你。”
“是!”
梁王低着头起身,站在了龙案一旁,杨天这才长出口气,看向吴晋云,面上像是挂着寒霜,轻声道。
“吴学士,你方才的话都是肺腑之言,朕不怪你。”
“今日召你来,便是和你提前说个清楚,也是看你是可塑之才,朕不忍你流落市井。”
“不然,光凭你之前的行径,便是死罪。”
“臣说了,臣不怕死。”
吴晋云沉声开口,语气依旧带着愠怒之意,他是真豁出去了。
但杨天的态度也让他有些意外,原本他已做好了承受雷霆之怒的准备,可杨天的语气虽然冰冷,却没有责备之意。
“好,你不怕死。”
杨天冷笑一声,随即坐在龙椅上,又道:“既然你已心存死志,应也做好了所有准备。”
“朕就将真相告知与你,之后你想死想活,全都随你。”
吴晋云闻言一怔,皇帝已经给足了他面子,放眼整个朝堂,谁敢这么和当今圣上说话?
连梁王在皇帝面前都毕恭毕敬的,他一个落魄的状元,何德何能……
“梁王,关门。”
杨天轻轻挥手,梁王立刻转身,快步走到御书房门口,将大门紧紧的关上。
关闭房门之后,他却并未上前,而是站在门口,双目定定的看着吴晋云。
既然已经知道了皇帝就是大哥,梁王自会无条件的拥护,哪怕吴晋云得罪了他,他暴怒是暴怒,却也并未往心里去。
因为那毕竟是大哥看上的人才。
“你猜的没错,朕重病,被人掉包,满京师甚至天下的谣言,都是朕有意为之。”
杨天面色冰冷的看着吴晋云,语气很慢,但心中却一阵翻涌。
吴晋云对于他之后调整政务至关重要,他在文臣集团中根本没有可信的人,只有一个许文才可用,但这人才学却赶不上吴晋云。
从他最开始知道吴晋云这个名字的时候,杨天便将吴晋云定成了之后对抗赵空昊的王牌,故此在此人身上用的心思也是最多的。
如若不然,就以吴晋云方才的态度,他就可以直接下令让御林军将其拖下去了。
听到杨天的话,吴晋云一点都不意外,愤恨的怒火在心中回荡,让他的眼眶越来越红。
“朕如此做,自有朕的用意。”
“你且见了,朕从染病至痊愈,一共七个月,朝堂变成了何种样子。”
“不过你以为朝堂是在朕病重之后才变的吗?”
“不!早在朕登基的时候,就已经如此了!”
杨天伸出手指,在龙案上轻轻的敲击着,清脆的声音在御书房中回荡,好似沉闷的心跳声。
“朕登基七年,朝廷日渐衰微,朕的诸多举措均都胎死腹中,想做任何事,都重重掣肘。”
“吴晋云,你乃状元出身,这些事,不可能没有耳闻吧?”
吴晋云微微皱眉,他已经知道皇帝要说什么了。
朝堂昏暗,这是他早就知道的。
当初他埋头苦读,以科举入仕为目标,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进入朝堂,凭自己的一腔热血,让朝堂恢复清明。
可考上状元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理想化了,把这朝堂也看的太简单了。
朝廷上下幽闭,赵空昊一家独大,六部官员皆以首辅马首是瞻。
百官官官相护,中饱私囊,欺上瞒下,鱼肉百姓,这根本不是他一个新科状元能够解决的了的。
他曾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皇帝身上,希望皇帝能有所作为,能让朝政由暗转明,可后来他才看清楚,皇帝完全无所作为。
朝政成为这般样子,在他眼中,问题的根源全在皇帝身上。
也正因如此,他心生退意,也成为他拒绝赵空昊拉拢的原因之一。
可他心中不甘,拒绝了赵空昊之后,他又辗转成为梁王的幕僚,在听说重病痊愈之后的皇帝是由人假冒的时候,他心中非但不怒,反而有些欣喜。
他好似终于看到曙光了。
可是现在,皇帝当面告诉他,这一切全都是假的,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朝堂的文武百官,全都是他的棋子。
这让吴晋云如何能坦然接受。
但听到皇帝如此说话,有些念头却在脑中快速滋生。
皇帝,难道不是昏君,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社稷?
可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见吴晋云不说话,杨天也不恼,又开口道。
“你也亲眼见了,朕转危为安这段日子,有多少人忽然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