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脚步飞快,心中一边思量着,一边往翠香阁的方向跑。
到了翠香阁附近,却未在小巷里看到王大壮的身影,刘二微微一怔,隐在阴影中观察整条长街。
翠香阁门口安静了不少,也不见有人进出了,刘二查看了一会,却根本没发现王大壮的踪迹。
正此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刘二猛的回头,手掌入袖,已将长袖中藏着的匕首抓在手中。
“二子。”
阴影中的人沉声开口,刘二一怔,立刻单膝跪地,沉声道。
“大人。”
阴影中的人缓步上前,狡黠的月光映出了他半边刚毅的脸,正是贺知章。
“大壮去牙行了,你带几个人也过去。”
贺知章看了刘二一眼,又将目光放在远处的翠香阁上,低声道:“记得,如果发现情况,先跟着,不要贸然动手。”
刘二一句废话没有,起身弯腰,将方才查探到的事和贺知章说了,随即带着几个平日就相熟的青衣卫兄弟,消失在黑暗的小巷中。
贺知章站在小巷口,面色阴沉的看着街对面的翠香阁,双目微眯。
“大人。”
此时,身后的一个青衣卫靠前一步,低声道:“其他地方,要派人手吗?”
“不用。”贺知章轻轻摇头:“在这盯好,盯死。”
“是。”
那青衣卫应了一声,贺知章随即转身,带着三个亲兵快步而去。
刘二去追马车之后,翠香阁外又来了其他马车,王大壮也没了睡意,在后面悄悄的跟着。
之后发现那马车竟停在当今兵部侍郎的府邸外,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将车上的麻袋拽了下去,拖进了院里。
这情况根本不用想,那麻袋里一定是人,而且肯定是从翠香阁出去的姐儿。
查到这一情况,王大壮立刻回了青衣卫衙门,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和贺知章说了。
贺知章当即知道了情况,没有丝毫耽搁,立马带人出了衙门,分几队人,将翠香阁老板刘长世在京师中的铺面全都盯住。
外派出去的青衣卫还没有消息,但越是如此,贺知章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没错。
这翠香阁,一定和女难民失踪的事有关,且这件事必然牵扯极大。
隐隐间,他已在京师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那刘长世敢有任何动作,根本不可能跑的脱。
布置好了一切,贺知章带着三个亲卫快步而去,直奔京师难民安置之地。
一早前,他就安排属下的人去查探,询问女眷失踪的事,现在已经有几分眉目了。
难民安置地被选在城墙附近,那处之前是几座府邸,属于京师中的勋贵家。
但因皇城叛乱之事,皇帝下旨夷灭三族,这些府邸的主人也被牵连,满门皆斩,房舍充公。
抄家之后,这房舍便剩下来,正要被户部用来安置难民,皇帝也是清楚的。
此地之前是勋贵所有,街道宽敞干净,不是寻常百姓的民房可比。
要说杨天对这些难民算是非常不错了,不光发放赈济粮,还给他们找了这么好的地方住,应能让这些灾民感恩戴德吧?
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灾民中,对朝廷敌视,私下里骂皇帝的人大有人在。
原因也很简单,朝廷虽然给他们提供了赈济了粮食,给了他们安身的地方,但他们收到的盘剥和凌辱,却变本加厉。
开始是巡城兵马司的人,在这些灾民还未到这里之前就进行了第一轮盘剥,很多灾民身上带着的为数不多的银钱都被他们夺了去。
之后便是京师各路衙门的差役。
想入城,拿钱,想吃赈济粮,拿钱,想有存身之地,一样要拿钱。
杨天给这些灾民的德政,却被这些底层差役当成了发财之道。
没钱,那好办啊,你家有姑娘没?官府出面,帮你们把姑娘卖了,换你们入城吃赈济粮的资格。
没姑娘?那也好办,男娃也能卖,现在宫里正缺人呢。
啥?男娃是你命根子,是你家独苗?
以意思是不听官府的?那可就别怪老子不讲情面了。
近日来杨天诸事缠身,一直都在皇城之中处理各种事情,本以为难民已被好生安置,根本想不到会出现这种事。
何不易虽将信息网铺开,但大多耳目都在官员府邸、酒肆、栈中,难民都被集中看着,像囚犯一样,甚少有消息能传出来。
如此,就在他这个皇帝的眼皮底下,这些被他庇佑的难民,俨然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现在,虽说有很多难民都活了下来,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笔笔皆是,此时能在城里有个落脚地方的,几乎都经过数次盘剥。
这种事,根本不难查,只要随便找个难民来问问,都能知道一二。
但京师应天府、巡城兵马司、街面上的官差老爷们,管片区的保长之流,却一致的选择视而不见。
这么大的事,居然就这么平稳的运行了这么久,而且还是在皇帝雷霆震怒,下了旨意,且动了巡城兵马司的前提下。
如此,不知是该说那些人胆大包天,草菅人命,还是该说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应该是习以为常了吧。
乾元国土大,几乎年年闹灾,京师也年年都会接受灾民,多少年就这么过来了,已经成了常例。
那些官差,老爷们,甚至连很多灾民,都觉得这是正常的。
人心败落至此,亦是杨天根本没想到的。
且说贺知章带人到了附近,很快找到了之前安排的人手,在一间不大的院落中,看到了二十几个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难民。
洁白的月光洒落而下,那些难民蜷缩着身体,好似一群待宰的羔羊。
贺知章进入院落,眉头紧皱,一个青衣卫立刻上前,低声道:“大人,按您的吩咐,该问的都问了。”
“这些人里,有一半都被盘剥过,其中几家的孩子要么被强行买走,要么被抢走,都下落不明。”
贺知章闻言,双目微眯,心头火起,一句话没说,大步进入院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