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听着,心都不由自主的漏跳一拍。
她自是一向无所畏惧的,但那也是因为她艺高人胆大。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想好要在这种场合下,直接对梁衍宣战。
温庭郁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梁衍闻言,原本就不太明显的笑容,更是完全僵硬在脸上。
他去取棋子的手指一顿,颇为警惕的扫了眼对面的人,不便喜怒的道:
“想不到温卿与过去的薛相之间,还有如此一段渊源。
只可惜朕过去从未听薛相提起过,不然也不至于会等到今日,才有幸与温卿切磋棋艺。”
温庭郁依旧不改面上从容,干脆利落的吃掉梁衍两子,才笑着应道:
“都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微臣当时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薛相指点。
薛相为人低调,并不希望微臣将此事宣扬于人前,所以家中也并无人知晓。
今日因是皇上问起,微臣不便欺君,只得如实回禀,还望皇上能替微臣保密才好。”
说完,还朝梁衍拱手行礼,一脸的真诚坦荡。
沈娇这才把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这个性子,还当真是一点都没改。
梁衍方才与温庭郁博弈之时,也明显感觉到他的棋路有些似曾相识。
现听他如此说,便也能串联起来了。
“原来如此,薛相过去乃是华京第一才子,在世族之中亦是翘楚。
难得温卿不自恃攀缘,肯谨守诺言,也是极为难得了。”
他始终觉得,薛怀京从前的确是很低调,但那种低调只是一种光芒太过,为了不灼伤到他人,刻意做出来的谦逊之态而已。
若薛怀京面对的只是平常人,那自然并无妨碍。
可他是一代帝王,怎能忍受座下朝臣将自己相比得暗淡无光?
那与梁令月的功高震主,又有何分别?
沈娇观察他的表情,问:“皇上看上去好像脸色不大好,可是觉得疲累了?”
温庭郁也闻声抬眸,虽没见梁衍脸色比之刚才有什么变化。
仍然顺着沈娇的话微微惊讶道:“皇上这是龙体不适,可需要传太医?”
都说三人成虎,梁衍见两人都如此说,好像也感觉出有什么不同。
约莫是又想到梁令月和薛怀京,对两人的复杂感情影响到如今的情绪了吧。
他投子弃局:“朕前朝还有政务要处理,今日便先下到这里,反正温卿这几日都在宫中,择时再决出胜负吧!”
温庭郁自是说好。
两人送至殿门口,梁衍又特意回头看着沈娇说道:“虽是夏日,御花园的奇花异草却也有不少,这几日若是得了空,自可尽去赏花。”
沈娇不明白他为何郑重交代这一句,只点头说好,目送梁衍背影离开。
四下无人,温庭郁低声问道:“他这是投桃报李吗?”
沈娇不明就里:“什么?”
温庭郁浅浅一笑道了一句:“没什么”。
便执起她的手,拉着她快步往内殿走。
沈娇没料到温庭郁会突然来这么一招,正要甩开,便听温庭郁又凑过来低声道:
“他还没走呢,仔细让他看出端倪。”
沈娇更是一头雾水。
但想来温庭郁做事很少冒失,一向都有他的道理。
进内殿转角时,她有意无意的往殿外一瞥。
果然见到梁衍的御驾还停在正殿广场上,方才温庭郁的小动作,应该尽数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沈娇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阵恼怒,轻声喝道:
“你什么意思!”
温庭郁侧头笑望她道:“那你方才为何要故意支开他?”
她支开他,当然是因为要尽量缩短他与温庭郁相处的时间。
以防温庭郁受李云柏之事牵连,无暇自辩。
虽不知这样做有多少成效,但也算是她的担当。
但这些话自然不能对温庭郁明言。
“他那么聪明的人,自然听得出来你是在故意支开他。
为了心里说不上来的那点想法,他便表示出对你些微超乎寻常的一点关心。
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若是真正的温庭郁,自然不敢用形容晚辈的“聪明”,来形容当今的帝王。
但沈娇此时也无心计较这些,只问他:“你的意思是,他对我有什么想法?”
这话若是换做一般的年轻妇人,也是十分羞于启齿。
可她是梁令月,自然不会扭扭捏捏。
温庭郁十分肯定的点头:“我方才也试过了,结论便如你我所见。”
他故意在梁衍目光所及之处,牵起沈娇的手,大秀恩爱,果然吸引梁衍驻足。
说不定他在心里,已经起了别的念头。
这点想法作为男人,他最能体会了。
沈娇只觉匪夷所思,正要出声反驳。
却见一队宫人从偏殿鱼贯而出,人人手中端着精致碟盘。
胡贡山亲自张罗着,见了他们两人,便笑眯眯的快步迎上前来。
沈娇只好暂时作罢,低声咬牙威胁了一句:“等会再找你算账。”
温庭郁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微笑着迎上胡贡山的视线。
“两位原来在这里,方才可叫老奴一阵好找。
太后娘娘在里头都问了好几回了,说这宴席都要开了,怎么贵宾却反倒不知去了哪里。”
温庭郁上前,趁人不备,给胡贡山的手里又塞了一个精巧的荷包,里面包着银票。
“多谢胡公公费心张罗,方才我们陪着皇上手谈一局,这会刚刚送圣驾出宫,正要回去侍奉太后娘娘和祖母呢。”
胡贡山也不推脱,快速把荷包塞进袖管里,笑着叹道:“原来皇上又去忙理政务了。
太后娘娘还专程吩咐人做了皇上最爱吃的陈皮桂花鸭肉粥,那奴才安排人给送往勤政殿吧!
两位里边请!老奴去安排一下就回来侍候。”
温庭郁又套了几句,便欲过来再拉沈娇的手一起走。
沈娇白了他一眼,快步错身躲开。
还以两人只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大公子可真是深谙宫中存活之道。
只是宫里的人眼界高,胃口也大,就你那点家底,足够你在宫中行贿吗?”
温庭郁毫不介意,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你我有婚约在身,等到将来为夫捉襟见肘之时,还望爱妻能慷慨解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