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统领周景韬,此时正带人着急的候在小道上。

    这处是慈宁宫去太医院的必经之路。

    远远的,便见到太后被一群宫人簇拥而来。

    周景韬忙上前行礼。

    太后的脸色沉的厉害,冷声问道:“皇上为何会突然去太医院杀太医?”

    周景韬如实禀道:“微臣不知,就杨贵妃进去养心殿后没多久,皇上便气冲冲的出来,带人杀去了太医院。”

    太后眼眸微眯,又是杨贵妃!

    她走去太医院的步子不由更大了几分。

    此时,太医院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的太医,为首跪着的人正是何院判。

    皇帝的咆哮声在院内响彻天际,太医院众人噤若寒蝉。

    “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子!敢在朕食用的药里动手脚,活腻了不成?!”

    宣泄完后,他一双阴沉的眸子冷冷的锁在何院判身上。

    “何望,你可知罪?今日便同朕如实招来,谁指使你的?”

    何院判趴伏在地上,嗓音出奇的平静。

    “回皇上,您食用的药丸并没有问题,还请皇上明察。”

    “你个老匹夫,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给朕把他拖出去砍了!”

    守在一旁的禁卫军面露纠结之色,频频朝外头看去。

    他们大人关键时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们是砍呢?还是不砍呢?

    何院判可是太医院的泰山北斗,医术了得。

    要是砍了,绝对是大晏的一大损失啊。

    见这些禁卫军,竟然连自己的命令都敢不从,皇帝更气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再不动手,朕连你们的脑袋一起砍!”

    那几名禁卫军闻言,只能上前,架起何院判往外头走,要去砍了他的脑袋。

    只是,一名禁卫军手中的大刀才刚刚举起。

    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都给哀家住手!”

    跪了一地的太医,以及那几个奉命砍脑袋的禁卫军,见到太后的那一刻,皆是松了一口气。

    有几个胆子小的,此时后背都已经湿漉漉一片,连跪着的膝盖都是颤颤巍巍的。

    皇帝此时还在气怒中。

    他见到太后,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孝敬和胆怯。

    “母后,您怎的过来了?”

    太后年纪大了,一路从慈宁宫疾步走来,此时的喘息声都有些粗重。

    她怒瞪着皇帝。

    “皇上这是作甚?这是要把太医院所有人都杀了?哀家这么大年纪了,就指望太医院众太医给哀家调理好身子,多活几年。你现在要是将他们都杀了,就是在要哀家的命!”

    皇帝呼吸一窒,有些恼怒。

    他可不敢背上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

    “母后,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群庸医故意给朕开一些疗效极慢的药,心怀叵测,朕今日务必要问出那个指使他们的人!”

    “怎么就心怀叵测了?太医院众太医这些年兢兢业业给皇上看病,皇帝忘了,哀家可没忘。”

    “皇上五岁那年腹痛,八岁那年中毒,十二岁那年摔断了腿,十七岁那年高热不退,二十三岁那年被刺所伤,二十九岁那年身上长满了红斑,三十五岁那年感染风寒,四十岁那年双目赤红脸肿胀,四十五岁那年心悸汗多晕厥呕吐……皇上有个病痛,哪次不是诸位太医殚精竭力,为皇上治好的?”

    太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帝,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皇帝对上她的目光,微微有些心虚,但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那为何这一次,朕病了这么久,他们都治不好?!”

    太后有些恼:“皇上这次得了什么病,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这病是长年累月积压所得,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好全的?!或者你派人去民间打听打听,得了这种病的人,有几个人能恢复到你这个程度,还能生活自理的?!”

    皇帝坐在上首,沉着脸不松口。

    太后对自己这个儿子,不说了解十成十,九成却是了解的。

    他今日搞这么一出,不过就是想针对太子,拿回朝政大权罢了。

    太后长长叹息一声,为今之计,只能先将一众太医保下再说。

    她放柔了嗓音,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些。

    “若皇上是觉得自己的病一直未好,耽搁了朝政。不如一边休养一边处理朝政吧,只要不过度劳累,想来皇上现在的身子应该是能挺住了。”

    皇帝闻言,面色果然缓和了几分。

    太后垂下眼帘,眼眸中闪过一抹冰冷。

    等她再抬眸时,眼中又布满了慈爱的笑意。

    “叙儿到底年轻,朝政上的事情大多是找大臣帮着出主意,还得皇上多教导几年才是。”

    听到这话,皇帝脸上的神色立马由阴转晴。

    “既如此,这群太医便先留着,验证一下他们为朕治疗的成果。母后早些回宫休息吧,朕先行告退。”

    说完,皇帝带着一众宫人大步离开。

    太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眸中的火苗明明灭灭。

    她心中再一次后悔,当初怎的就让这个最不成器最混账的儿子做了皇帝。

    这些年,追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真的是够够的了。

    现在有她压在还能将将拦住,可她终归老了,要是她去了呢?

    太后一时陷入了沉思。

    晚膳前,太子来慈宁宫求见太后。

    太后的脸上有些歉意。

    “叙儿,你父皇明日起,就要开始处理朝政了,你……”

    晏时叙点头:“皇祖母,孙儿知道的。刚刚我已经去养心殿见了父皇,将最近朝政上的事情都同父皇禀了。”

    太医院一出事,他便知道了。

    也是他叫人,去通知的秀萍。

    结果,他能猜到。

    既然父皇不顾自己的身体,硬要处理朝政,他一个做儿臣的,遵命便是。

    太后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听完晏时叙所说的,点了点头。

    “这事委屈你了。”

    晏时叙摇头:“孙儿以后要面对的突发情况千千万,这不过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孙儿不委屈。”

    太后眼中浮现出赞赏之色。

    “叙儿说的对,往后的路还长着,现在所有的经历,都会是你成长的垫脚石。往后,等你独当一面之时,面对的质疑和恶意只会更多更大。面对不如意之事能保持情绪稳定,便是已经胜了一步。”

    “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晏时叙躬身说完,犹豫着还是道了句:“孙儿只是担心,父皇的身体承受不住。”

    太后抬头看向窗外,幽幽的语气莫名有种森然。

    “承受不住便承受不住吧,哀家能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谁都挡不住一个自己硬要作死的人。”

    晏时叙心头一跳,定定的看着皇祖母。

    他心中有些预感。

    皇祖母之前一直两难抉择之事,现在大概……已经有了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