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到了顾明均所约的茶馆，很快被人领去包厢。
包厢里，顾明均早已等在那里，看到她礼貌地起身。
苏染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心里不自觉对他有所评判。
看他彬彬有礼，待人周到得体，真的很难想象姜美欣跟他的私下相处会那么糟糕。
这人是特别善于在外面伪装自己，还是他跟姜美欣之间有什么难言的问题，以至于人前人后如此不同？
苏染觉得她都有点好奇了。
顾明均没有上来就满嘴套话，而是沉默地先替苏染把茶斟上。
他在生活中应该不是多话的人，多话的人在交际中会不自觉显出一种热络，时时避免出现较长时间的安静，因为安静在很多人的眼里相当于冷场。
“谢谢。”苏染捏起素雅的茶杯，看了眼清澈的茶汤，将茶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茶很清淡，有一种醒神的清香，很容易让人联想喜欢茶的人多少有点清雅的性情。
可郁闷的是，都怪姜美欣之前给她乱发那些信息，苏染的脑海里真的很难不想起顾明均在床上强迫姜美欣，说姜美欣心里不安分是两人需要一个孩子，然后他被姜美欣又扇又咬又挠的事情。
咳，所以每个人都经不得拿探照灯细看，该隐藏起来的，还是让大家隐藏起来吧。
“今天冒昧找你是因为美欣的事。”
顾明均开口，神色严肃中透着踌躇，“……我跟她，关系不太好，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提过。”
苏染没说话，当默认。
顾明均看她一眼随即又垂下视线，“因为关系不太好，所以很多事情不好说，姜家……最近说不定要出点事，你跟美欣是朋友，我希望你到时能帮一下她。”
苏染心里蓦紧，姜家要出事？
那么大的家族，能出什么事？
跟姜家比起来，苏家显得积弱许多，苏染一直辛苦支撑，不知道多羡慕姜美欣相对要无忧无虑得多的生活。
顾明均似乎很不擅长跟人聊这些，特别是他跟苏染本来又不熟，他顿了顿，说：“我相信你的为人，美欣对你的评价很高。”
苏染神色也变得严肃，开口：“你说的出事，有多严重？美欣知道没有？”
顾明均言语晦涩，“她……还不算知道。”
苏染蹙眉，“你连告诉她这个都很难？你们的沟通，困难到这种地步吗？”
“嗯，很难，因为她本来就已经很厌恶我了，到时出事，她只会更恨我。”顾明均终于直视苏染，“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我走到了这里，立场已经跟以前不同。”
这话说得太隐晦，但苏染还是捕捉到了什么，不太相信地问：“难道这次姜家出事跟你有关？”
顾明均的喉结困难地滑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说：“我举报了我岳父他们。”
苏染震惊。
过了很久，她问：“最坏的后果是什么？”
顾明均缓缓说：“责任相关人承担法律责任，部分资产需要清算，公司有可能重组。”
苏染呆呆地看着他，“你是说可能有人会因此坐牢，姜家资产减少，美欣的生活将会完全改变？”
“我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障她和她家人的生活。”顾明均苦涩道。
“呵。”苏染无语，实在忍不住问，“你举报之前就没有其他办法阻止伯父他们走到今天吗？还是你本来就苦心积虑等到今天？”
她承认她带了情绪，一个豪门世家经历几代维系，一朝倾覆对旁人来说也许或唏嘘感慨，或喜见乐闻，但是身处其中的人是难以承受的。
如果盈喜倒下，她必然也会幻灭，因为那是她父亲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重担。
顾明均脸上浮现痛苦，没有回答。
……
因为顾明均扔下这个炸弹，苏染回去后很久都心神不宁。
也许是物伤其类，也许是头痛自己能为姜美欣做些什么。
她跟姜美欣以前其实算不上亲如姐妹的挚友，只是关系一直不错，她们的友情增长是这两年结婚以后。
开始把姜美欣当成重要的朋友，是苏染的身世曝光后。
这世上多的是势利的人，知道她是位假千金，多少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但姜美欣待她如旧，在她面前坦然地感慨吐槽，笑话她怎么那么倒霉跟李若瑾那种女人有血缘关系。
她失去母亲的支持想另谋出路，姜美欣给她投资乐居美食，乐居美食做大要并入盈喜，姜美欣也没有觉得吃亏或眼红，还认为她给自己赚了不少私房钱，叫她以后有项目还叫上她。
晚上苏染拿着手机，在信息框里输入又删除，反复了几次，发了一个字：在？
那边却很久都没有回复。
苏染习惯地设想最坏的可能，怀疑是不是顾明均回去后跟姜美欣坦白了，两人此时正处于可怕的争吵中。
心里怀着这样的担忧，言澈抱过来她也没有什么感觉，心不在焉。
没想到言澈远比她想象的敏感，他扳她的脸过来，狐疑地看着她，“在想什么？”
她看他一眼，忘记回答他的话，而是发散思维，心想她这个老公其实是个香饽饽啊，她现在的身价跟他比起来真是高攀了。
“你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言澈很是不满，惩罚地咬一下她的唇，问，“我不是你最亲爱的老公吗？”
苏染不禁笑了，心里有片刻茫然，她朋友的事应该跟他说么。
但是如果姜美欣家里真的出事了，需要比较大的支持话，以她现在的力量说不定很有限，她应该寻求言澈的帮助吗？
心里这样想了下，人已经在接他的话，说：“是最亲爱的吗？”
他搂她，“难道不是？”
她笑靥如花，“老公，最近有没有人勾搭你？”
她这随口的话让他疑虑了一下，还以为她走神是在想这个，可他最近又没跟哪个女人走近。
“没有，我最近都不看女人，除了你。”他毫不迟疑地说。
“为什么啊？”苏染很没营养地问。
“因为……因为每天都在想着怎能让你哭。”他使坏地抓她。
她抑不住娇娇地哼了声，“讨厌。”
言澈顿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为什么这么无聊的对话竟然叫他如此兴奋，好奇怪。
“讨厌吗？真的讨厌吗？”他抵住她，耳鬓厮磨，极力压迫纠缠，叫她喘不过气又忍不住笑。
……
第二天中午苏染才收到姜美欣的回复。
看到回复竟老脸一红，心想有没有搞错。
抱歉，昨晚没看信息。
四处乱逃jpg.
昨晚……顾明均……他疯了。
他突然讨好我，跟我表白，说他其实很爱我，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子，看起来突然好卑微的样子，唉。
然后，嗯，然后就那个了。
啊啊啊，他真的前所未有的耐心，好温柔！鸡皮疙瘩jpg.
我承认我没出息，竟然突然有了感觉！第一次啊，我的天！两年来第一次！有感觉！我的天！
苏染一脸臊热，真的服了啊，这个干嘛要跟她说！
不过那个顾明均也太叫人捉摸不透了，这个时候突然放下身段对姜美欣，是为了缓冲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冲击吗？
就算是，有用吗？难道不会适得其反？这前后落差，要人家先上天堂再下地狱吗？
真是叫人无语的男人！
苏染在那心情复杂，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边姜美欣还躺在床上，身子软绵，情思缱绻，脑海里还在重播昨晚的旖旎，每回想一遍身上就被电流过一遍，于是身子越发软绵。
姜美欣以前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跟顾明均结婚一半是她爸逼迫，一半是她对这个男人有些好感，觉得一定要结婚的话，跟他结也行吧。
毕竟他长得可以，能力也得到她挑剔的父亲认可，应该算是特别优秀的人了。
然而新婚当晚顾明均就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本来两人就没有感情基础，他一个男人竟然还不主动，气冷淡得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不想跟她结婚。
她这个人娇气，受不得委屈，看他那么疏离她就更疏离，结果当晚没有洞房。
第二晚第三晚都有应酬，顺理成章地继续泾渭分明地同睡在一张大床上。
后来过了一个星期，顾明均大概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像话，有个晚上他喝了一点酒回来，终于想那个了。
结果姜美欣遭了大罪，狼狈痛苦得难以置信！
心病好像就是从那时留下的，她认为他是太勉强，为了能过心里那关所以喝了酒，而喝了酒，他不太能控制住自己，以至于伤了她。
事后顾明均有为他糟糕的行为道歉，但是道歉得十分含糊，姜美欣认为他连基本的真诚都没有。
不过昨晚他终于告诉她，说不是她想的那样，事实上他是太紧张才喝酒，而不是因为勉强才喝酒。
又说他其实一直想改善两人在那件事上的体验，但他太笨了，加上情况又有点特殊，尺寸确实有点勉强她，嗯嗯，结果就磨合了两年之久。
姜美欣抱着空调被蜷起来，脸颊发烫，心说，这块木头可终于长嘴了，好吧，她这人心胸开阔，就原谅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