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版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几多钟意 > 第49章 跟着我住
    一句过分的关心没来得及说完,小姑娘呛咳起来:“不要不要,我要回家的。”

    他眯眼:“有人照顾你?”

    钟玉点头。何止有人照顾,是有一大堆人照顾。

    方图南将信将疑,却也觉得自己这样邀请,企图心让人怀疑,只能作罢。捏着她耳廓:“这么大的事,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她耳朵皮肤是软嫩的,里面软骨却生硬,他不仅想:确实如此,是个小犟种。

    钟玉垂着头扁着嘴:“家里人让务必收声,我也不想提。”

    总归是伤心事,谁愿意主动示于人前?

    他叹气:“那今天怎么来找我?”

    横冲直撞,熙熙攘攘机场中,那架势,仿佛只有他能给她一席庇护暖房。

    平白又惹出她一番愁肠:“今天,今天……”钟玉眼泪又漫开,吧嗒吧嗒,滴在他握着她的小手,放在她腹前的手背上。

    “我姐姐今早火化,她前几日还同我谈心,问我,问我……北都好玩吗?”

    滚烫,那眼泪足以灼伤他玩过刀枪,博过姓名,如今又养尊处优,粗糙被重新抚平的一双手。

    灼进血液中,在他体内冲撞奔腾,是她,搅乱他五脏六腑,叫他懂得四个字:牵肠挂肚。

    “好了好了,别怕,钟玉,以后万事有我。”

    方生今日从一把老骨头变成少年,体内多巴胺全都苏醒咆哮:保护她,保护她,从今往后,把她当心肝。

    她乖乖依赖,家里每个人都被悲伤裹挟,可方生万事淡然,悲欢离合都能一笑而过。

    继而她电话响,只能离开他温度辐射范围,独自一人走到店外。这是一家老旧小店,门口哗啦啦沙石炒板栗,好一巷人间烟火气。

    是大哥:“几时回家?”

    钟玉吸吸鼻子:“再晚一些。”

    钟珣:“还在哭?”

    钟玉:“……”

    “在哪里?我接你。”

    钟玉回头,方图南坐屋内,伟岸身躯将人家店都占满,目光如炬,似乎一刻都不能将她遗漏。

    明明已经二十岁,并非早恋,仍心虚不已,说话打磕绊:“冇哪里,渡港在朋城……”

    钟珣头痛,忍不住要念叨:“这时间点解跑那样远,妈咪心都系在你身上,你老实待着,等我。”

    现在轮到钟玉头痛。

    方图南张着手臂等她回来,拥坐着:“怎么了?”

    “家人喊回。”

    他倒放心了些,她有人关心,晚饭时刻有人记挂她回家与否,想来家庭仍然是暖的。

    “我送你。”

    天晓得,全天下只有方图南会认为钟家小公主缺乏关爱。

    她这会儿体会到方图南的好,他与旁人都不同,既不多问,也不评论,只如同山川树木,对她说:无论如何,我就在这儿。

    成年后,原来也能体会无间的亲密。

    钟玉跟着他上车,座驾已经换成那辆曾让她念念不忘的迈巴赫。但一年来,许是姐姐状况每况愈下,大哥的收集癖已经冷却,钟家车库内一排排豪车,明珠蒙尘。

    其实,她才是幸运的那个,纵享北都天高云淡。无人吝啬给她的爱。

    哥哥,我过港在鸿兴道等你。

    方图南今日是忙碌的,从机场到酒店再到甜水铺,口袋里嗡嗡震动不断,几乎都被他沉着脸掐掉。

    到了这会儿,大概是推脱不掉。他像抱婴儿一样抱着她,挂着耳机打电话。

    这是短短半天内迅速养成的习惯——她的独家座位是他的大腿,她的专属靠背是他臂弯。

    听来听去,却觉得方图南也实在忙碌,她从来不知内地大学教授要负责这样多的事情,什么会议、工程、招标,又什么股票、上市、与西方资本博弈,钟玉咋舌,原来做教授,研究课题要这样广泛。

    她傻傻问:“方教授,你的教学任务好忙哦。”

    人都在他怀,竟还叫教授。

    方图南拧了拧她翘挺的小鼻子:“乖乖睡一会儿。”

    是她难得入梦,是他难得静下心处理公务,两个人凑在一起,港珠澳大桥两边海平线趋于无穷,一天一地。

    爱情,果然是身份显赫之人才给的起的玩意儿。

    抵港,过维港隧道,她似乎对这片热土有心电感应,不等他唤醒,迷迷蒙蒙睁开双眼。

    有一夕不知何年何月,维港两岸摩天大楼恰在此刻尽数亮起霓虹,他深邃的眸折射五光十色,每一个色调都是对她溺爱。

    “你看了我多久?”她声音也细糯,仿佛能一把捏碎。

    “没多久。”他顶顶她鼻尖,吻一吻,认命叹息,“看不够。”

    钟玉挣扎坐直,看见海岸边刚刚启航的天星小轮。床舱内老式木质联排座椅,光线是冷调白炽灯,照不清地板转角污垢,其上乘要忍受风浪带来的眩晕。

    她没坐过,可王导李导都拍过。

    “我在龙和道下车。”

    方图南皱眉,虽此前只送她一次,但尤记得她是住上环笼屋。

    这叫他怎么舍得放人?他娇滴滴的心肝肉,要去挤逼仄空间,面对亲姐逝去的痛楚。

    方图南道:“我再陪陪你。”

    她也想方生陪,但家中妈咪爹地牵挂,大哥想必已经在等,他也是几个日夜未合眼,与她仅顾伤心不同,还有n多产业等他拍板,几万员工靠他掌舵。

    青春无敌,被爱的特权是随时随地大小脾气。钟玉撅起嘴:“我就要在那里下车,我要自己走走,吹吹风。你不要跟着我。”

    新上任的男友怎敢得罪顶头上司小祖宗?他不用一秒就投降:“好好好。到家记得发信息给我。”

    放她走时仿佛一颗心被摘走,方图南是新晋十八岁纯情少男,钟玉刚走三步他就跟着跳下车:“宝贝儿,”

    钟玉回头。

    扑进他怀里。

    维港的风都懂浪漫,携着资本金钱的味道,令他外衫轻抚她发梢。“回了北都,搬去我那儿住好不好?”

    她下巴抵着他胸膛,仰着头:“我有宿舍的。”

    这次他不容置疑:“听我的,住我那儿,我照顾你。”

    钟玉口袋手机响,一定是大哥在催。这个关头,她不想被他全港岛巡逻找到,发现她抛下一大家子伤心人,独自享用爱意。

    她于是说:“我会认真考虑。”

    这次真的放她走。

    盈盈弱弱一个小身影,沿着高楼之间十分显窄的街道。他抽一口烟上车,司机回头:“老板,我们现在去哪里?”

    看尽世间繁华的一双眸微微一撩:“绕一圈看看。”

    以往来都是当游、做公务,今天看,港岛夜景如此不同。因他有了一个悬悬在念的小人儿,这里,是她的家乡。

    没多久前方错车,橘红法拉利重重一刹车,钟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几乎扎到前挡玻璃上,气鼓鼓的喊:“你干嘛啦哥!”

    钟珣默不作声,看一侧迈巴赫如优雅野兽,无声静谧驶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