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对任何目光都轻松应对，举手投足既不张扬，亦不露怯，纯净天然。
钟玉既然要上牌桌，这次便又是由女人陪着。
这帮男人身边都不缺女人，她看出来了，比如杨仲谦，今天已经不是甘棠在侧，是一位瘦高、腿比命长的……应该是模特。石犇依然带了太太温以岚，另有那边谁的女伴，穿着完美勾勒身材的旗袍，娉婷袅娜。
温以岚今天比上次好相与，问：“妹妹，不用回家过年？”
她只好再强调一遍：“叫我钟玉就好。”
方图南坐她一旁不肯挪开，沉默不语看她码牌。一帮老爷们，谁都看出他眼中溺爱。
石犇仍然关注海外矿井投资，坐在一旁沙发，将话题扯到国际局势。
普通男人NPC街头巷尾都会对巴国冲突感兴趣，别说这群有资格或多或少参与外交、金融，执政局势的公子哥。
大家聚过来聊的不热闹，钟玉只听他偶尔插言，无论说东盟走势，还是中东地缘，连南美人文，都好犀利。
果真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她算不上专心，亦不在乎输赢，很纯粹，纯粹喜欢牌桌上这种人与人有交集，有随时可以沉浸入自己世界的，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正放空，女侍应生奉来一杯鸳鸯奶茶。
那位旗袍小姐表示惊讶：“以前怎么不知道这里面还能做奶茶？”一句话暴露，她原来是这里常。
根本无人在意，反而温以岚莞尔一笑提醒：“这恐怕要感谢方老板。”带着5克拉梨形钻戒的手摸一张牌，打出一张五万。“哦，不，要感谢钟玉。”
他手上究竟几多权势？让北都最顶尖会所为她更新菜单。
方图南亲自端着杯，温柔体贴将吸管送在钟玉唇边，模特女生与旗袍小姐神色精彩，也许羡慕也许暗骂矫情，总之不像温以岚，有光明正大的身份能开口喊：“哎，老石，你看看图南哥。疼女人的男人，才是人生赢家哦，对吧。”
方图南摇着头，笑着应“是”。
未料到那边话题已经转到西非石油，石犇突然道：“老方，多亏了上次你介绍给我贝瓦纳的当地向导……”
后面再说什么钟玉已经听不清，方图南拍着她的背往下顺：“小心，小心，怎么呛到了。”
还是对‘贝瓦纳’应激。
那时天灾人祸，还好她遇到一个九万，将她送上回国的货轮。
而此刻方生在侧，只能说，老天待她不薄。
旗袍小姐看不过去，不就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凭什么被大佬宠成这样？开口刁难：“钟小姐，是湾区人？”
她木然答：“是，红港人。”
“红港啊？”对方语调夸张，矫揉造作捂着嘴，“听说在那边生活好辛苦的，电影中看，住得像鸽子笼。钟小姐，你家多大？”
太低级的嘲讽，钟玉连应对的心思都没有，信口胡诌：“八百尺。”
“八百尺？那不就是七八十平？”又一张五万被扔进牌池，“跟着方老板可以享享福咯。”
不错，钟玉的卧房确实这么大，她和妈咪不同，不喜欢睡大若广场的主屋。
方图南的脸色已经很难看，沈柏连于是重重咳嗽一声，内心暗骂将这缺心眼女伴介绍给他的Amy姐，搭住杨仲谦的肩：“二哥，听说你前阵子包的那位女明星不错啊，叫甘棠是不是？玩够了，不如让给我。”
一句话，让牌桌上两位女士没脸。
杨仲谦却是个妙人，女人多玩的花，糟践人的事情却不干：“你也知道人家是明星，又不是玩具。什么让不让的？想要自己想辙去。”
“不都一样吗？都是消遣的东西。”
那旗袍小姐再不敢开口，眼看桌上气氛要冷下来，杨仲谦干脆拽着令安上场：“来来来，我们陪嫂子和弟妹打几圈。”
“可以吧？弟妹。”这人混是个二世祖，语气不着四六，说这话望着温以岚。
原来年长的反而是弟妹，那学生气未脱的，竟成‘嫂子’。
钟玉被闹个大红脸。
令安落座，话不多，却也善意玩笑：“嫂子，输了可不带急眼的。”
钟玉嘟嘟嘴还没说话，什么输啊赢啊的，不就仨瓜俩枣？没想到方图南揽着她的腰，悠悠出声：“输给你？我们可是博士。”
沙发上几位公子哥一顿震惊的国粹输出，连温以岚都惊讶，最后都归于一句：“还得是图南哥啊，这么水灵的博士都找得到？钟玉钟玉，你还有同窗吗？照你这颜值学历，给哥们也介绍一个。”
方图南再护：“都歇了吧，哥们大老远捡的。”
钟玉一粉拳落在他肩膀：“你才是捡的！”
满屋子笑成一团。
而杨仲谦鸡贼，默不作声就要赢钱，右手一扫，哗啦推倒四张：“八万杠。”
钟玉暗暗叹，她手上那一对夹张成了死牌，捏了一张七万丢出去，方图南在她背后的手开始不受控的搂的用力。
她浑然不觉，跟着大家言笑晏晏，气氛正好，她起牌，成一对，夹张中的最后一张打出来：“九万——”
念着两个字时，她的心跟着一颤。
颤的弦刚刚作乱，杨仲谦领着众人突然哄堂大笑：“九万，哈哈哈哈九万……”
钟玉大眼睛黑白分明，一层天然的粼粼水光，懵懂，不懂，对面令安已经冲着方图南仰下巴：“图南哥，你媳妇儿叫你，怎么不答应？”
“嗡——”心弦震得夸张啸叫，她扭头只看见方图南深邃的眉眼、凌厉的下颌线，凸起如山丘的喉结，连同短而锋锐的短发一同在时空中变幻。
他的目光不知从何处收回，转而投入她的眸底。
这双眼，这双眼皮褶皱精致，内眦尖锐，眼尾炸花的桃花眼。
他如果再次戴上沙漠镜，她会认出他吗？
周围的声音她再也听不到，只觉得腰侧那只大手滚烫，滚烫，要灼伤人。
她嘴巴张张合合，几经吞咽，才愣愣的开头：“你是九万？”
她应该认出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