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床上休息这句话很微妙。
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若是她去床上休息了，那周祁年难不成在这小桌旁将就一晚？
就他那身量，长手长脚的，也不适合纡尊降贵地在这凳子将就吧。
见江妩半天没有动弹，周祁年浅浅皱了皱眉，“你是想要我抱你上去？”
江妩蹭的一下站起来，说什么也不想再跟他肢体接触了，走到一半，正巧方霖叩响了门。
自从跟周祁年一起下了马车以来，周祁年都有意无意间避免了江妩与方霖正面接触，所以到现在方霖也没认出柳医师就是江妩。
原本江妩想亲自去开门的，被周祁年的目光盯得不敢动弹。
就那样，周祁年并未让方霖进门，接过一个木桶放在房间中间。
房间不大，这木桶也不算特大，若是他想泡一泡，也只能勉强塞下。
江妩抿唇死死盯着那只木桶，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不忍直视的画面。
周祁年端起架子上放着的木盆，舀了几勺热水倒入盆中，再掏出自己怀里的丝帕。
“过来洗洗。”
江妩硬着头皮走过去，想接过他手里的帕子，却没想到周祁年握住了她的手，“我来，你别乱动。”
她那张脸经过这一天的洗礼，早已有些灰头土脸，原本就特意弄得黑了些，现在还沾染了赶路的疲惫，看上去倒真像个黑瘦小伙子。
经过周祁年的清洗，江妩又恢复了瓷白的皮肤，眼睫沾着水珠，一身粗布衣裳跟这张精致的小脸完全不配。
早就受够了她那松散发髻的周祁年，伸手一拽，扯下了她的发带。
长发如瀑般垂落散开，发梢落在周祁年的掌心，加上那双如小鹿一般圆圆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盯着他，挠得他心都跟着颤了颤。
他俯身，抬起了江妩的下巴，印上了一个吻。
一个不带情欲，却缠绵悱恻的吻。
让江妩都诧异到忘了推开他。
这个吻来的很突然，等到江妩反应过来的时候，周祁年已经松开了唇，只用指腹浅浅磨了磨她那有些殷红的唇珠。
江妩当然注意到了周祁年脸上那抹不经意漾起的喜色，她只觉得浑身有些不适。
匆忙逃离后，江妩极不自然地坐在了床边。
可周祁年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端着盆就走了过来。
“妩儿，走了一天了，该泡泡脚了。”
他端着木盆，说得很认真，像真是只想让自己泡个脚似的。
可江妩明明看到了他眼底极力隐忍的情绪。
浓烈的，化不开的，让人有些发怵的情绪。
江妩的脚被周祁年捉住，伸进盆里，水花飞溅少许出来，周祁年低垂着眸子，定定盯着那一双细皮嫩肉的双脚。
记忆里有一些画面猝不及防地闪过，周祁年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用丝帕沾湿水，往脚脖子上面浇了浇。
江妩像是受惊一般，往回缩了缩。
可周祁年立刻捉紧了她的脚，“别乱动。”
可是，这样太痒了。
周祁年的手心无意间划过江妩的脚心，痒得她轻呼了一声。
周祁年抬眸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小猫也怕痒啊。”
江妩受不了他这一刺激，报复性地用力踩了踩水，水花溅得周祁年满脸都是，周祁年不但没有生气，还更加放肆，挠得不亦乐乎。
江妩一时着急，抬腿一扫，踢到了周祁年的腹部，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他的目光停滞了一瞬。
江妩眉头蹙紧，连忙将脚收了回来，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以为这样他就会放过自己。
可没想到周祁年抬眸望着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原来你喜欢，正巧，我也喜欢。不仅如此，我还能让你更舒服。”
？
他哪只眼睛看出自己喜欢的？
那亲昵的模样，就好像他们俩人之前从未发生过那些糟心的事情一样。
好不容易挨到周祁年给自己洗完脚，他却没有替江妩擦干，直接把那双脚揣进自己的怀里，自顾自坐在了江妩旁边。
脚背摩擦着他的衣袍，有些微痒。
但周祁年乐此不疲，有意无意地碰着。
江妩有些微愣，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侧目扫了一眼，发现周祁年也正在盯着自己。
只是他的眸色更加深沉了几分。
“妩儿，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江妩却听懂了。
但这句话，并没有让她觉得惊喜，只让她感觉通体冰凉。
好像自从那次错误后，她就从来没有逃离过周祁年的手心。
她在他眼里就如此不堪吗？一次次地被他抛下，又一次次地再回头梗着脖子送给他，任他宰割。
江妩平静看着周祁年，眼里没有一点情绪波动，让周祁年心里有一丝慌乱。
“我知道之前我做过一些混账事，但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再等等，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江妩自嘲一笑，还能信他的话吗？
不，不能的。
江妩清楚知道，就凭借自己的身世，是不可能再回上京，不管是周祁年替他编造的假身份，还是她真正的身世，都不适合回去了。
她宁愿以后云游四海，也不要再困于深宅，做一个每天只盼着丈夫回家的妻子。
更何况，她跟周祁年，连真正的夫妻都不是，充其量不过是他养在外面的外室而已。
周祁年看到她那淡漠到了极点的眼神，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你不想跟我，难道真的想跟薛影一起？我可以迁就你很多事，但唯独这件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他愿意娶你，我也不同意。”
江妩觉得周祁年今天的行为有些可笑。
一向冷静自持的督主，怎么就这么不理智了呢。
周祁年见江妩默不作声，有些气恼，原以为她追过来，是对自己有情。
却没想到真相如同一把刀，她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准自己的伤心处，直直扎入他的心口。
“所以，你还真想嫁给他？”周祁年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冷得可怕。
江妩没有理会周祁年，只默默抽回自己的脚。
方才那一瞬的暧昧旖旎顿然消失不见。
“妩儿，去北疆路途遥远，没有我的庇佑，你很难走下去。”
这句话带着一丝威胁，江妩自然知道他这样说的目的，无非为了把自己留在他身边么。
可她现在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江妩那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周祁年的心里没来由地窜出一股无名火。
周祁年忽然站了起来，一甩衣袖，“既如此，明天你便回军医处，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坐马车，也哪儿都不许去。”
江妩点头，欣然同意，巴不得不再跟他扯上关系。
红秀对她母亲所做的事情，他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带过去，也没见他有多抱歉的表情。
看着江妩起身打算收拾东西离开的样子，周祁年心口的那团火烧得更旺，不由分说就从后紧紧掐住了她的腰。
“今晚不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