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年的脸瞬间阴沉，让方霖只觉得后脖子一凉。
“我马上去准备。”
方霖离开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一些无端的猜测像得到了证实一般，连带着他烧水的时候都带着怨气。
那烦人的小医师，看来不能留了，得想办法给弄走才行，不然成天缠着督主像什么话。
虽然没人敢说督主什么，督主本人也不在意，可是他身为督主的贴身侍卫，总得顾及他的名声。
江妩头埋在垫子上，无论周祁年怎么喊，她也不抬头。
周祁年看着她松散的头发，发簪都快掉落，伸手过去想帮她弄正。
谁知道江妩应激似的打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江妩的语气带着愤怒，仔细一听还夹杂羞恼。
原本周祁年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又笑了笑。
“妩儿，你没发觉一件事吗？”
江妩尽自己最大的可能缩在一旁，似乎这样，周祁年就看不见自己一样。
周祁年不疾不徐贴了过去，替她整理着衣衫，“我发现我惹你生气的时候，你说话都会利索一点。多来几次，说不定你就可以说完整的句子了。”
江妩偏过头看了周祁年一眼，他怎么敢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
周祁年看到江妩微红的眼眶，胸口骤然一缩。
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之时，方霖的声音在外响起，“督主热水烧好了，另外，我听说十三营有士兵受伤，恐怕需要柳医师过去一趟。”
这倒是给江妩一个台阶下，她此时一点也不想再跟周祁年独自相处。
所以她动作比周祁年快，先一步出了马车。
周祁年盯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冷硬地扫了一眼方霖，方霖却一脸正经，丝毫没有发怵。
“督主你先歇息，我带柳医师去十三营那边看看。”
“有什么必须她去的？十三营不是离韩大夫更近？”
方霖义正严辞道：“韩大夫年纪大了，赶了一天路有些吃不消，又吐又拉的，还是柳医师年轻一些，我先带她走了。”
周祁年的脸上有一抹不耐，摇了摇头，“看好她，看完病给我带回来。”
方霖没有接话，只默默看了眼周祁年。
督主太不正常了。
这转变，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方霖看了一眼已经往后走的柳晓，决定斗胆进谏，“督主，他是个男人，虽然长得俊，但这军营闲言碎语也不少，我怕有损你的名声。”
周祁年淡淡扫了一眼，“我的名声？”
方霖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督主的名声早已被那些官场的人给传出了花，好像这根本不是他在乎的点。
“我是怕传回去，江小姐担心，你知道她对你是什么感情，我也知道你对她什么感情，你这样做，就再也别想跟她好了。”
周祁年强忍着笑，一脸冷漠地看了一眼方霖，“跟上去。”
方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噢不，他不敢说督主是牛，他自己是牛。
他这简直是牛在对琴乱弹，方霖自己在心里都已经语无伦次了。
气得他护送江妩去十三营的时候，都带着怨气。
江妩自然是不知道方霖的心理活动的，她对于刚刚周祁年的所作所为愤怒到了极点，但偏偏自己的身体还那么不争气。
说到底，尽管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在意他，可偏偏心里就是会给他留一块地方。
不见着他还好，只要再与他重逢后，这块地方会自动拓宽更大的地方，最终让她的心全被周祁年给占满。
为了杜绝这种可能性，江妩说什么也不会再回去了。
方霖说的十三营有士兵受伤不是假的。
江妩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受伤的正好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叫石头的人。
她连忙放下竹筐，检查了一下他正在流血的伤口。
石头的小腿精装有力，伤口略显狰狞。
江妩用药粉先止了血，再抬头看向他。
石头心神领会，“碰到了蛇，本来想抓蛇给大家补补身子，谁知道那蛇狡猾，我脚底一滑，摔了下去，刚好磕着腿。”
方霖在一旁嘲讽道：“还没开始打仗就把自己弄伤，这就是你们当兵的德行？”
“你说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军饷不够，看看我们赶路这两天吃的都是什么？根本吃不饱，打个屁的仗！”
“就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的人贪了军饷，让我们吃这么差，连个馒头都定量。”
方霖闭嘴退到了一旁，跟这些粗人就是没法讲理。
这队伍以前不是周祁年带的，都是从禁军和以前几个大将手底下抽调的，说为散兵也不足为过。
江妩却把这事记下来了。
这两天跟周祁年一路过来，她也深刻感觉到了伙食的不一样。
她跟一群士兵抢过伙食，那阵仗，没点体力都抢不过。
反观周祁年，好像丝毫没有影响，甚至还有水果吃。
江妩见石头的血止住了，做好了清理后，她让旁边的人举着灯，认真检查了一番。
这伤口再急行军恐怕会恶化，可普通士兵也没资格坐马车，他这样的腿，就算是骑马都有些困难。
若是不好好处理，这伤口恐怕真会像方霖所说，还没上战场就不行了。
江妩想保住他的腿。
她到现在都还没什么实际经验，只治好过一个南宫雪，红秀昨日的大出血虽然止血了，但是因为没什么经验，她也没办法进行更好的急救。
拼命搜刮脑海里的医术，江妩决定亲自给石头熬药，让他尽快康复。
替石头包扎好后，江妩看了一眼方霖，也不好使唤他做什么。
先递给了石头一瓶药，“治，蛇，毒。”
江妩只说了这三个字，石头瞬间就懂了。
“多谢小柳医师，去北疆多山林，你这药可以起大作用，我替十三营的兄弟谢谢你。”
江妩连连摆手，这都是份内事，怎么担当得起这么大的谢礼。
“熬，药。”江妩指了指后面的方向，丢下这句话后就往后面跑去。
军医处的马车，在队伍最末尾，此时韩大夫已经歇下了。
一应东西都在马车后面，江妩费劲从上面搬下来熬药的砂罐。
由于这次出来的急，朝廷并没有准备充分，出门能带的药材有限，马车上只有一些常规的药材，大部分需要到了北疆当地再进行采买。
江妩叹了口气，快速配了一副药之后，跑回了十三营。
她直接把药罐子架在篝火上熬煮。
身后是一群士兵在唱歌，好不热闹。
江妩熬上了药之后，坐到了石头旁边，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没想到石头认字，竟然看懂了她说的，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啊，小柳医师，你人真好。”
江妩冲他眨了眨眼，她只是想让他好得快些，只要他能配合就好。
火光映在江妩的脸上，显得灵动而真诚。
她跟石头用特殊的方式交流着，丝毫没注意远处的树后，一双犀利的眸子正死死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