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妩近日来一直心神不宁的,眼皮老是跳。
周祁年和石头的伤口早在几天前就痊愈了,不再需要她过去。
所以她彻底失去了跟周祁年的联系。
虽然跟着韩大夫学了不少处理伤口的知识,也接触了不少士兵,日子倒也过得很充实,但是她还是一直记挂着周祁年跟石头那边。
也不知道石头伤势好了之后,是不是立刻被周祁年调回了十三营。
自从大军过了关隘,士兵受伤的情况也有所降低,江妩甚至觉得自己都快闲出毛病了。
韩大夫裹紧了披风,躺在马车上喊着:“小柳,给我熬一碗姜汤,怎么出了关天气这么冷呢。”
此时大军正整装休息,江妩迅速取来了小砂罐,熬起了姜汤。
看着火苗往上窜着,江妩想事情想到失神。
“不好了!打起来了!出人命了!小柳医师,快,快救人!”
前方传来了士兵的惊呼声,江妩连忙站了起来,韩大夫感染了风寒,不适合去。
江妩跟韩大夫交代了几句,背上了竹筐就跟着那个士兵跑了过去。
跑到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十三营,才发现是之前冲撞过自己的铁大牛跟人扭打到了一起。
铁大牛人如其名,力大如牛,被他压在身下的士兵脸色青紫,眼看着就要断了气,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去拦着铁大牛,生怕被误伤。
江妩从人群中穿了过去,大喊了一声:“铁大牛!住手!”
铁大牛杀红了眼,听到这句非但没有住手,反而下手更狠了。
江妩连忙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腕,被他使了狠劲儿推开了。
江妩摔得结实,却无暇顾及,立刻又爬了起来,重重喊了声:“铁!大!牛!”
这一声喊得有些大声,四周围的士兵立刻雅雀无声,铁大牛的思绪被拉回来了一瞬,回头看了一眼,才慢慢松开手。
“抱歉啊,柳小兄弟,这是我个人私事,你不必相劝。”
听见是私事,江妩料定此事不便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只好冲他使了个眼色。
铁大牛虽然人壮,但不傻,假意咳了两声后,“都散了吧,此时是我莽撞,我让小柳医师给人医治。”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铁大牛正想开口解释的时候,石头跑过来。
“你给我过来!”
见到石头,铁大牛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有事你让营长来,你一个小毛孩管我,老子不服。”
石头见他手还抓着江妩,皱眉说道:“劳烦小柳医师帮忙医治这位伤患,我有事要跟铁大牛交代。”
江妩点头,已经开始查看晕厥过去的士兵的伤情。
铁大牛索性往地上一坐,“老子不去!”
江妩心里腹诽:这铁大牛就是军营里那种最不好管的兵。
她不禁偷偷瞄了一眼石头,想知道他如何应对。
没想到石头也跟着坐了下来,就坐在铁大牛的旁边。
她立刻转移了视线,目不斜视。
“我知道你是老兵,有自己的脾气,但我年纪也不小,若真打一场,你还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铁大牛轻蔑一笑,“老子何止是老兵,老子还是曾经宴家军的人!若不是宴将……”
后面的那个字没说出来,铁大牛再莽撞,也知道提宴家是禁忌,立刻收了声。
石头倒是显得很平静,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说道:“老兵又如何,就是你打人的理由?”
“那臭新兵蛋子竟然说老子不懂打仗!他娘的,我当年上战场的,他毛都没长齐,竟然敢说宴家军屁都不是,我他娘的不教训他我不姓铁。”
江妩捕捉到了一个重点信息。
宴家。
宴家军。
她在上京那么多年,好像从没听起任何人听说过这个。
那石头的年纪跟自己一般大,想来也不会听过。
如果曾经那么厉害的一支军,怎么能到现在没有人听过?
唯一的可能是,这支军早已没了魂,也就是说领军人可能已经死了。
但为什么这么有名的一支军队在茶余饭后都没有人敢讨论,看来事情另有蹊跷。
江妩偷偷观察了一下铁大牛的神情,他提到宴家军后特别自豪,哪怕宴家不在了,他也有宴家军的魂。
看来这宴家带兵很有一套。
这时,刚刚晕过去的士兵醒了,连连咳嗽了几声,张嘴就开骂:“你竟然对我下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舅舅一声令下,你他娘的就该领军法,看我打不死你!”
石头皱眉,看来这人被打得也不亏,他平生最憎恶仗势欺人的人,一个新兵而已,还敢叫嚣弄死小兵。
“你就这么对前辈?”
新兵坐了起来,扫了一眼石头,“哼,以为自己副营长就了不起?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
“我管你舅舅是谁,既然在我的营中,就得听我的。”
新兵当然不乐意,轻蔑地扫了一眼石头,满眼的不屑。
江妩都觉得这人有些欠抽。
可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江妩抬头就看到了周祁年的脸。
几日不见,他似乎又瘦了些。
“石头,去领罚。”
这话不带一丝感情,甚至周祁年都没多看石头一眼。
江妩连忙起身,想替石头解释两句,却只得到了周祁年多冷眼,“小柳医师专注自己的事情就好,军营的事别瞎掺合。”
铁大牛冷嗤一声,“你谁啊?我跟他打起来的缘由都不问,就直接罚石头,过分了吧。”
“宴家军出身的,就是你这样的?”周祁年的表情略带嘲讽。
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铁大牛,“你说什么呢!”
说着铁大牛就想去打周祁年,石头连忙拦住了他。
“元帅,是我没管教好下属,理应领罚,请元帅责罚。”
石头跪在了周祁年面前,周祁年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那新兵一脸得意,抄着手盯着周祁年,“你就是元帅?知道我舅舅是谁吗?”
周祁年冷眼扫了新兵一眼,“知道,你舅舅让我多关照一下你。”
新兵挑眉,“那你还挺上道,比起这俩蠢货,好太多。”
江妩觉得这人态度太嚣张,周祁年竟然还这样惯着,凭什么罚石头?如果不是他这人激怒铁大牛,怎么可能换来一顿毒打,明明自己技不如人,还偏偏要逞嘴上功夫。
“你先下去,小柳医师你也下去。”
周祁年的面色冷凝,寒若冰霜,江妩知道此时不能去触霉头,只好借着要给新兵检查的理由离开了那里。
走出很远后,江妩往后看了一眼,石头竟然被周祁年吊在了树上!
就连隔壁的铁大牛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周祁年举着鞭子,毫不犹豫地打在了石头身上。
石头一声不吭,周祁年反而打得更狠。
“知错了吗?”
“知,错。”
铁大牛知道这是在小惩大戒,将自己所犯的错,都罚在了石头身上,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你是想一起领罚?”周祁年收回了手,扫了一眼铁大牛。
“是!”
周祁年点头,“自缚好,下一个就是你。”
江妩再次出现的时候,铁大牛揉着屁股离开,也没理会她的招呼,而石头已经被卸了下来,躺在了地上的树荫里,面色苍白,疼晕了过去。
江妩质问周祁年:“为什么?”
周祁年转过脸,只答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长兄如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