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城的变化并不明显,外表依然英俊夺目,但气质却比以前要沉。
如果以颜色来比喻,就是降低了饱和度。
许连城现在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虽然很久以前,桑晚就觉得自己摸不透他的脾气,但现在更没思路。
他应该大发雷霆,被欺骗和背叛的重逢,他会恨不得撕了她。
但他偏偏还笑得出来,而且看样子,不像是要跟她算账。
见她不说话,许连城头一歪,嗤笑,“怎么?才三年,不会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了吧。”
“许三少。”刚开口的时候,嗓音有些涩,桑晚很快停下,再开口,语气恢复正常,“好久不见。”
“是很久。”许连城说,“四年,每一天我都记着呢。”
他没有想到,她会消失的这么彻底。
而家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也耽搁了他的精力,所以他才找不到人。
但没关系,人又回来了。
许连城说,“看你的样子,好像过得很好,是藏在哪儿了?”
桑晚说,“这跟你无关。”
“也是。”许连城颔首,语气讥笑,“秘密嘛,总要藏好了。”
“不过。”他盯着她的眼,“桑晚,既然想藏,怎么不干脆藏到底,又回来,不怕我把你关起来?”
桑晚抿唇,“你想怎么样?”
她语气严肃,表情紧张。
许连城看着,只笑出声,他将烟叼在嘴里,语气轻快道,“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桑晚不说话。
许连城弹了弹烟灰,说,“毕竟这么久没见了,问个好还是需要的,桑晚,你过得怎么样?”
桑晚摸不准他的意思,保守回答,“还好。”
“嗯,还好。”他问,“那你猜我过得怎么样?”
“……”桑晚的眼睛看着他,半晌回,“看起来不错。”
许连城听完漫不经心的一笑。
不错?
是不错。
他庆幸自己没有足够发疯,在她面前失去面子。
尤其是现在,尤其不错。
“我没想到你跟卫文辞认识,你们是朋友?”
桑晚谨慎回道,“是。”
“怎么认识的?”
“我生病住院,恰好碰到他出诊。”
许连城颔首,心里却冷笑。
他一个字都不信。
不过没关系,有些事不好查是没有线索,现在有了密密麻麻的线头,简直太好理清了。
“还真是巧。”他说。
桑晚没附和,她不想跟他多寒暄,开口,“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有谁说你不能走了吗?”许连城反问,“还是你以为,我真找你算账?”
桑晚,“……”
她是这么以为的,而且她相信许连城一定会找她算账,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
但既然当下没有,桑晚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不去理会。
她抬腿越过他。
许连城也没阻拦,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拢,变成没有一点情绪的面皮。
手指一松,烟蒂落在地上,他狠狠的碾灭。
回到座位后,桑晚神色恍惚。
卫文辞问,“不舒服吗?”
桑晚摇头,余光看到许连城也进了餐厅,不自觉跟过去,见他落座在不远处,对面是一个混血的女孩子。
她收回视线。
发现卫文辞正看着自己。
桑晚,“……”
卫文辞也看到了许连城,还有他对面的女孩子。
关于许连城,他知道的比桑晚要多。
“……听说是德国某个大鳄的孙女。”卫文辞说,“跟许三少刚刚确立了婚约关系,很快会订婚。”
桑晚将目光转向卫文辞的脸。
她从没有跟他说过她是谁,经历过什么,有过什么过去。
做朋友的这几年,她和卫文辞可以吃饭交谈,但彼此也有默契的不触碰一些敏感的话题。
但那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桑晚其实清楚,卫文辞早就察觉了她的过去,只是聪明的选择不说。
今晚是第一次。
桑晚垂下眼,光亮的刀叉印出她的眉眼,是一种寡淡。
“抱歉,你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卫文辞依旧语气温和。
桑晚摇了摇头。
“其实没什么。”她抬头,“都是过去的事了。”
卫文辞不觉得。
桑榆是谁的孩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是许连城的翻版。
一开始他还怀疑桑晚和季温州有关系,但从桑榆出生后,他就知道,和桑晚有干系的,是禹城那个高不可攀的许三少。
虽然他至今仍旧不清楚,桑晚为什么和那样的人有牵扯。
但事实存在,而桑晚并不想提。
“不管发生过什么,他既然有了未婚妻,都会过去的。”卫文辞安慰,“桑晚,你要往前看。”
桑晚闻言笑了笑。
卫文辞并不知全貌,大约以为他们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但也没必要解释了。
就像他说的,都过去了,而以许连城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可能真的对她失去了兴趣。
吃完饭,桑晚送卫文辞到停车场,然后自己独自上楼。
电梯到达一楼打开,外面站着许连城。
桑晚,“……”
许连城似乎也有些意外,眉头一挑,带着兴趣盎然,他身边的女孩子正在打电话,许连城搂着她的腰,一起进了电梯。
桑晚往旁边让了让。
电梯一路上行,电梯里只有女孩子说德语的声音。
桑晚没想到他们也住在这家酒店。
光滑的电梯内壁照出她的脸,是冷静地,不带一丝表情的,许连城的目光盯着内壁,将她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好像此刻,他才真正把她打量了清楚。
没有一丝一毫的歉疚,也没有一点的温情。
桑晚,果真一如既往。
不知道是否感受到了这股刺人的视线,桑晚突然抬头,跟他的目光在内壁碰撞。
许连城勾唇一笑。
桑晚抿唇。
叮。
电梯到达,许连城搂着女孩子的腰率先走出,走了两步,许连城突然回头,在逐渐合上的电梯缝隙中,露出阴鸷的神色。
维持了一晚上的风平浪静在这一刻被撕裂。
桑晚的心跳停了一瞬。
不该回来的,她想。
不该为了桑榆的童言童语,吵着要爸爸,就冒险回来的。
她突然开始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