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慎行的两辆车很快开走。

    前面那辆是开路的,司慎行坐在后面那辆,由阿麦亲自开车。

    夏灼灼一直目送两辆车,直到两辆车都消失在视线里,拐入路口不见,她这才轻轻摁住了胸口。

    她的心跳,刚才一直跳得很快。

    而在这之前,只有宗域……带给她过这种感觉。

    从上次夏太太邀请司慎行来夏家吃饭,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对司慎行,跟对其他男人不一样。

    可这种感觉让她如临大敌。

    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有一整个团队。

    靠近司慎行,就等于靠近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

    所以那一天,她很冷漠地让司慎行跟夏家人不要走近。

    可她能控制自己的行动和言语,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

    不可否认,司慎行的确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着迷的人。

    他就像是一朵玫瑰,好看,却带着刺。

    想拥有他,就得先计算自己能不能做好被他刺伤的准备。

    夏灼灼自认为是个胆小的人,在感情上尤其如此。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跳,慢慢归于平静。

    回到厅,夏怀征已经上楼去了。

    夏管家和许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夏太太在厅。

    夏太太之前身体一直不好,许姨一向是对她寸步不离。

    现在许姨不知道去了哪里,夏灼灼就知道,夏太太是故意把人全都支开了。

    或许,有些事情今天要跟夏太太说清楚了。

    夏太太的身体已经大好,她能承受住了。

    夏灼灼几步走到了夏太太身边,挨着她坐了下去。

    “灼灼……”夏太太果然开口了:“你把冯家的事情办得很好,妈很高兴,也很感激你。”

    夏灼灼握住夏太太的手。

    “妈,母女之间不说谢。”

    “好,不说谢。”夏太太微笑,眼底却隐有泪光。

    “怎么哭了?”

    “妈只是在想,我们这些年什么都没给你,你却给予了我们这么多东西,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夏灼灼把头搭在夏太太的肩膀上。

    “以前,其他人放学有妈妈接送,我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也有妈妈送我就好了。现在,我真的有了,我已经很知足,您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她现在是有家、有妈妈的人了。

    夏太太潸然泪下。

    “是妈妈的错,这么多年才把你找回来,一回来,就让你受苦……”

    “我没有受苦,妈,我做的这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一开始,她并不愿意为夏家做太多的事。

    可后来,他们以真心对她,她才卸下心防。

    夏太太擦了擦眼泪,坐直身子。

    夏灼灼也坐正了,认真凝视着夏太太。

    “妈,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现在都可以告诉你。”

    夏太太却是摇摇头。

    “妈什么都不用知道,只有一句话想问你。”

    “您说。”

    “你现在……为谁做事?做的事情,有危险吗?”

    “为我自己,有危险,但我能应对。”

    “好。”夏太太点头:“这就够了。”

    其他的,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夏灼灼很意外。

    她以为夏太太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却没想到她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她是否安全。

    得知她能应对,夏太太就什么都不问了。

    原来,真正的亲情,是这样的。

    “谢谢你,妈。”

    她原本还有些为难,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跟暗部的关系说出来。

    但现在,她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也清楚夏太太其实早就预感到她的不普通,只是一直没说。

    她给予她绝对的自由和信任。

    夏太太莞尔一笑,替她拢紧额前的碎发。

    “傻女儿,刚才不是说,一家人不说谢吗?”

    夏灼灼也笑了。

    等到天色暗下来,夏灼灼说自己要出门一趟。

    夏太太没问她要去哪儿,只说:“注意安全。”

    夏灼灼点头,出门去了趟暗部。

    暗部的地下工程已经初见雏形。

    再有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开始软装了。

    “你们的效率很高。”夏灼灼说。

    谷仔笑着说:“多亏了金虎,有他帮忙,我们才能这么快,否则工期至少延长一半。”

    夏灼灼点头。

    “从明天开始,在京都那边做出一些动作,演一演戏,让盯着我们的人都知道,暗部已经不成气候了。”

    “是。”

    说完正事,夏灼灼单独把谷仔单独叫到一个房间。

    “替我查一查,这一年内,泉灵山庄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谷仔的表情一僵,但他反应很快,转瞬就恢复了从容,没让夏灼灼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

    他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查泉灵山庄了?”

    夏灼灼平静地说:“一个朋友跟我提起泉灵山庄好几次,我觉得那里可能有古怪。”

    谷仔不着痕迹地问:“那从哪个方向查起?”

    夏灼灼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总之,先查吧。查到什么异样都汇报给我。”

    谷仔应声:“是。”

    心里却已经猜到,夏灼灼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司慎行。

    那个抢走老大清白的混账,居然还有脸跟老大提起来?

    还好他没多说,否则,要是让老大再一次犯病,他就算是冒着暗部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剁了他。

    但同时,谷仔也有些庆幸。

    庆幸那个人是司慎行,不是什么油腻中年男。

    好歹长得英俊,老大也不算太吃亏。

    不过司慎行究竟是几个意思?

    提了,却又不说仔细?

    正出神间,就听夏灼灼叫他的名字。

    “我在。”谷仔忙回过神答应。

    只听夏灼灼问:“那天之后,宗域还跟你有过联系吗?”

    谷仔两秒才反应过来,夏灼灼说的“那天”,是他攻破司慎行的枫林别苑防火墙的那天。

    那天的事,根本不是宗域下的单子。

    是他怕夏灼灼细问,所以拿了宗域当借口。

    对老大来说,“宗域”两个字就是一个禁区。

    不止不让别人踏入,连她自己也不会走进去。

    没想到老大今天居然自己主动提了宗域。

    这是……想开了吗?

    脑子里思绪过了几千个,现实中也才过两秒。

    谷仔神色如常地说:“没有,没有联系了。就算联系我,也会按照您的吩咐,全部拒绝。”

    夏灼灼点了下头,又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谷仔更加意外。

    老大怎么还细问起宗域来了?

    她不是一直只当宗域死了,半天消息都不去问吗?

    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不说话?”夏灼灼问,随即露出笑容:“你放心,我不会被他的消息刺激到了。”

    谷仔见她真是心平气和的样子,这才敢说。

    “去年七月的时候结婚了,婚礼办得很隆重,还、还邀请了我,但是我没去。我还让其他人也都不要去。”

    夏灼灼点头,问:“结婚对象,是那个云霓吗?”

    “是……”

    夏灼灼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什么。

    但胸口隐隐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现在他们有孩子了吗?”

    她不顾自己的难受,既然问了,就问到底。

    问到底,也许就彻底死心了。

    “没听说有孩子。”谷仔说。

    “也是。他们都还年轻,太早要孩子反而不自由,得先多享受几年二人世界。”

    谷仔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夏灼灼也没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谷仔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劝说道:“老大,你别伤心,宗域瞎了狗眼,才会背叛您,娶了别人。为这样的人伤心,不值得。”

    夏灼灼“嗯”了声,声音是出乎她自己意料之外的平静。

    “我不伤心,为他伤心,的确不值得。”

    话是这么说,可心口仍是发闷。

    她跟宗域在一起四年。

    宗域也曾对她山盟海誓,说永不变心。

    可男人的心就像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她刚接完一个求医的单子,坐着车,吹着晚风往回家的路上去。

    可就是在路上,她看到了路边一家花店里,宗域跟一个女孩子抱在一起。

    夏灼灼认得这个女孩子。

    她是宗域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是宗域的小师妹。

    夏灼灼跟宗域都是低调的人,从来不会刻意秀恩爱,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宗域有女朋友。

    这位小师妹也不知道,对宗域展开了激烈的追求。

    她那个时候也吃醋,跟宗域发了一通脾气,宗域就再没有跟这个小师妹有来往。

    她后来也慢慢忘了这个追求宗域的小师妹。

    看到他们抱在一起,她第一反应是这个小师妹又缠上宗域了,所以她下了车,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是原以为的宗域会跟她解释,他们抱在一起,是小师妹主动的。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宗域的坦白。

    他说自己爱上了小师妹。

    喜欢她的活泼、热情。

    夏灼灼不够活泼,她从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他还说,小师妹的父母都是高官,可以帮助他直上青云,而夏灼灼什么都帮不了他。

    她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家花店的了。

    只记得那个小师妹看她的眼神中透着得意,还有同情。

    再后来,她就有意断绝跟宗域的任何往来。

    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