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
沈鹤川和赵瑾兮手牵手往街尾的方向走，远远就瞧见侯府的马车停在那里，马夫在旁边等待，但并没瞧见沈妙的身影。
“妙儿还没回来。”赵瑾兮轻声说，“我们就在这里等她吧。”
“嗯。”
腊月的天，天寒地冻。
赵瑾兮很快就冻得站不住，跺脚搓手取暖，沈鹤川忙道，“上马车等吧，马车里暖和一点。”
“好。”
沈鹤川跳上马车，伸手把赵瑾兮也拉了上来，他打开车壁，正要弯腰钻进去，却陡然瞧见马车里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沈鹤川以为见了鬼，吓得大叫出声，他身子后仰，差点从马车上掉下去。
赵瑾兮眼疾手快地拉住他，“表哥，怎么了？”
“宋，宋晚？”
赵瑾兮不解，“宋晚？”
怔愣间，宋晚已经弯腰从车厢中走出来，接着街道的灯光，宋晚看到沈鹤川和赵瑾兮面无人色的脸。
宋晚微微一笑，“夫君，表妹，你们这是怎么了，见到我怎么像见了鬼似的？”
“表，表嫂？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啊。”
宋晚手中捏着那个小狗灯笼，笑着说，“去河边放了花灯之后，我和拂晓被人群冲散了，我怕你们找不到我会担心，就折返回到马车上等你们了。”
赵瑾兮打量宋晚。
却见她身上的红色狐裘早已不见踪影，不仅如此，就连她身上的滚毛红袄都换成了杏色的。
赵瑾兮强装镇定，“表嫂，你的衣裳怎么换了？”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有点热，就把大裘脱掉让拂晓拿着了。”宋晚不好意思地说，“之后我肚子有些饿，就买了串糖葫芦吃，结果不慎把糖衣沾身上了。衣裳脏了实在有损颜面，我就回来马车上，把小袄给换了。”
贵人出行，马车都会备一套干净的换洗衣裳，这是常态。
赵瑾兮好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沉默半晌之后，她才艰难开口，“所以……表嫂一直在马车里，没有出去？”
“是啊。”
可拂晓方才说她家姑娘被歹人抓走了，如今宋晚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那被抓走的红衣女子是谁？
沈鹤川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子强烈的不安，这股子不安在拂晓匆忙赶到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世子？世子奴婢可找到您了，世子快去救救四姑娘啊。”
“……”
沈鹤川突然有些眩晕，他扶住赵瑾兮勉强稳住身形，“你说……救谁？”
“四姑娘啊。”拂晓急得跺脚，“四姑娘被歹人抓走了。”
如同一盆冷水浇下。
沈鹤川当即僵硬在原地，“妙儿？妙儿怎么会被人抓走！”
宋晚瞥了沈鹤川一眼，假装着急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拂晓急声道，“奴婢跟姑娘被人群冲散后，就满大街找姑娘，没找到姑娘，却瞧见了被人流挤走的四姑娘，奴婢怕四姑娘出事，打算带她去安全的地方，可谁知道……谁知道那歹人直冲四姑娘就来了。”
“奴婢拼死去拦，可那歹人骑着马，奴婢根本拦不住。”拂晓满脸自责，“世子，您别担心，奴婢已经求宁世子去救人了，宁世子一定会把四姑娘平安带回来的。”
原来。
方才拂晓口中说的姑娘，竟是沈妙？
而他明明听到消息，却躲在人群中看热闹。
沈鹤川如坠冰窖。
“你撒谎！”赵瑾兮拽住拂晓，红着眼质问，“妙儿从不与人结怨，那些歹人为何要抓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妙儿，快说！”
沈鹤川蓦然回神。
没错。
他跟那些乞丐明明说好要劫穿红色锦衣的女子，为了防止瑾兮和妙儿被误伤，他今天还特意让两人穿上了素色衣裙。
那些乞丐拿钱办事，绝不会节外生枝。
这其中必有蹊跷。
拂晓慌忙解释，“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奴婢一手抱着姑娘的狐裘，一手抓着四姑娘，那歹人不知为何红了眼冲着四姑娘就来了。”
赵瑾兮脸色发白。
她猜到原因了。
那些乞丐得到的命令是抓一个红色狐裘的富贵女子，虽然妙儿没穿狐裘，可狐裘在拂晓手上。
拂晓和妙儿站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妙儿是主子，拂晓是婢女。
那乞丐必然认错了人，这才阴差阳错之下酿成如此大祸。
赵瑾兮能想明白的事情，沈鹤川自然也能想明白，他面白如纸，长袖下的指尖剧烈颤抖。
是他害了妙儿。
沈鹤川再也无法保持平静，“解马套！”
他冲车夫咆哮，“快解开马套！”
车夫赶紧把马套解下来，沈鹤川翻身上马，他鞭子落下，马儿一声嘶鸣，扬蹄便朝歹人逃窜的方向追去。
而此时。
刚刚得知“真相”的宋晚同样慌了神，“妙儿……这可如何是好。拂晓，快随我回府给母亲传信，让母亲召集侯府所有人一起出来寻人。城门早就关了，那歹人必然还在城中，就算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把妙儿平安寻回来。”
“是！”
宋晚跳进另一辆马车中，拂晓也上了车，见赵瑾兮站着不动，宋晚撩起车帘催促，“瑾兮表妹，你还愣着干什么，快随我上车回府！”
宋晚的脸藏在帘子的阴影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瑾兮觉得她……好像在笑？
赵瑾兮猛然打了个寒战。
她有些不敢回侯府面对赵氏，可宋晚却不放过她，“拂晓，瑾兮吓傻了，快把她弄上马车，妙儿已经出事了，绝不能让瑾兮再出事。”
“是。”
拂晓扣住赵瑾兮的手腕，连拉带拽地把她送上马车。
车夫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直扬鞭把马车赶得飞快，不到两刻钟，马车就抵达侯府。
而此时。
赵氏正烤着火盆，边喝茶边看外头的夜色，“这个时辰，事情应该办妥了吧？”
赵嬷嬷已经听到外头急促的脚步声，笑着接腔，“夫人的嘴啊，跟开过光似的，瞧，好消息这不就传回来了。”
然而。
看到带头冲进屋子的人是宋晚时，两人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