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
沈妙对宋晚伸出手，她仰头看着宋晚，像只流落街头的小狗，宋晚伸手扶她起身，沈妙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宋晚呆愣片刻，伸手拍了拍沈妙的肩膀。
“嫂嫂，对不起，以前我眼瞎心盲，不知道你才是对我最好的。”沈妙哽咽说，“以后你就是我亲嫂嫂，谁敢再害你，妙儿跟她拼命！”
这话就差没直接点赵瑾兮的名了。
宋晚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她瞥了赵瑾兮一眼，温声跟沈妙说，“这府里都是一家人，谁会害我啊。”
赵瑾兮揪着帕子，面色有些僵硬，像是生怕沈妙会说出花灯节的事。
沈妙没注意赵瑾兮。
她现在十分羞愧。
因为她想起来，花灯节上害宋晚，是她提出来的。
但具体的计划是赵瑾兮和大哥商议的，也是他们实施的。
沈妙靠在宋晚怀里，“嫂嫂，你太善良了，不知道人心险恶，总归以后还是要防小人。”
“好，嫂嫂听你的。”
沈妙受了惊吓，但她这会儿谁都不要，连赵氏都不理，就要宋晚陪着，宋晚就在听雨轩哄着她，直到沈妙哭累了睡着了才离开。
出屋时天色已经漆黑。
外间燃着蜡烛，赵氏和赵瑾兮等在那里还没走。
瞧见宋晚，两人立刻看过来，宋晚轻轻点头，小声说，“已经睡着了。”
“嗯。”
赵氏放下心来，她眸光复杂地看着宋晚，“今天多谢你了。”
宋晚救了沈妙。
若非宋晚那番话，她在两个儿子的强压之下，不一定能保住妙儿。
“母亲气了。”
赵氏温和道，“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
宋晚屈膝行礼，缓缓退出屋子，离开前她深深看了赵氏和赵瑾兮一眼，烛光下，两人一站一坐，谁都没说话，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赵氏的身体微微侧着，跟赵瑾兮拉开了一些距离。
跟往日亲近的模样大不相同。
宋晚唇角微扬，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屋子。
院子漆黑一片。
拂晓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宋晚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青石板的地面上，血迹已经被水冲洗干净，一条人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深宅中。
“姑娘。”
引路的拂晓试探地开口，“四姑娘对您的态度，好像改变了一些。”
宋晚瞥她一眼，“你是想问，若她真变好了，我会不会放过她是吧？”
“奴婢是怕姑娘心软。”
“几滴眼泪就能让你家姑娘心软，你也太瞧不起你家姑娘了。”
变好了，以前的种种就能一笔勾销了？
这辈子她有所防备，所以才能躲开三番两次的谋害，可她要没躲过，此时此刻哪还有命在。
她会助沈妙嫁到邵家。
嫁进邵家之后，自有地狱等着沈妙，何须她再出手。
再说了。
她可没害沈妙。
宋晚背手瞧着夜空中的繁星，笑着说，“沈妙的所作所为，都是她自己选的。”
拂晓点头。
确实。
姑娘只是提点了一下四姑娘的处境，可没让她去偷人。
……
听雨轩中。
赵氏轻手轻脚地进屋，撩开帷幔看了沈妙一眼，沈妙虽然睡着了，可她受了惊吓，睡得格外不安稳，她拥着被子，秀眉紧蹙，时不时呓语几句。
赵氏俯身靠近仔细听了一下，就听到沈妙在喊，“救我，娘，救救我……救救我。”
“……”
赵氏心都要碎了。
几个孩子中，沈鹤川和沈怀远是男孩，两个男孩八岁就搬到了外院居住，跟她这个做母亲的感情最淡薄。蓉儿早嫁后，也就妙儿日日陪在她身边。
私心里，赵氏最器重的孩子是沈鹤川，但最疼爱的孩子却是沈妙。
赵氏握住沈妙的手，像她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安抚她，沈妙这才安静下来。
待她熟睡，赵氏替她掖好被角，放下床幔，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房门外，赵氏让赵嬷嬷从自己院里调来的丫鬟流朱正在外头守着。
赵氏叮嘱道，“四姑娘今日受了惊，夜里兴许睡不安稳，你守在四姑娘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
“奴婢省得。”
“有任何不对，立刻去落霞院寻我。”
“是。”
赵氏这才放心离开。
天黑后温度骤降，道路上沾了水的地方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赵瑾兮扶住赵氏的胳膊，“路滑，姑姑慢些。”
“无碍。”
赵氏抽出手臂，转而扶住旁边的赵嬷嬷，冷淡道，“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用膳歇着吧。”
赵瑾兮的心像绑着石头坠进湖中，沉沉地沉了下去。
赵瑾兮不傻。
知道是因为她没给沈妙求情，让赵氏心中生了嫌隙。
赵瑾兮心中暗恨。
赵氏总是说把她当亲生的，可她对她和沈妙时，分明就是两个态度。心中再气恼，赵瑾兮也只能隐忍。
赵氏是她在侯府最大的靠山，她绝不能让赵氏对她心生不满。
借着袖子的遮掩，赵瑾兮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痛让她的双眼瞬间浮上一层雾气，她哽咽，“姑姑，妙儿好像误会瑾兮了，瑾兮从未见过今天那样的血腥场面，被吓得不轻，妙儿跟我求救的时候，瑾兮恍了下神，并非不在意她的死活。”
赵瑾兮抽噎起来，“瑾兮初来侯府时，是妙儿第一个对瑾兮释放善意，妙儿待瑾兮的好，瑾兮全记在心里，瑾兮也一直把妙儿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妙儿误会了瑾兮，又不肯听我解释，我这心中实在是难受的厉害。”
赵氏淡淡道，“无碍，待妙儿醒来，你好好跟她解释清楚就是了。”
“姑姑……”
“瑾兮。”
赵氏打断她，“姑姑今日实在有些累了，就先回去歇着了。”
赵氏说完，不等赵瑾兮再开口，就靠在赵嬷嬷身上缓步离开了，出了赵瑾兮视线后，赵氏立刻站直身体，哪还有方才的疲惫模样。
“夫人……”
“不必多言。”赵嬷嬷一开口，赵氏就知道她想替赵瑾兮说话，赵氏冷着脸，“瑾兮寄人篱下，有些自己的小心思我都清楚。这些年她和妙儿形影不离，妙儿待她比待蓉儿还亲近，可妙儿跟她求救，她却一声不吭，实在令人齿寒。”
赵氏忍不住想。
赵瑾兮待妙儿都这般无情，他日若她这个当姑姑的遇险，她是不是也会冷眼旁观？
越想便越是心冷。
赵氏裹紧身上的披风，头一次对赵瑾兮失望，“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终究是养不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