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拒绝了沈鹤川,宋晚带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鹤川气得够呛。

    怎么这么记仇。

    距离上次他和宋晚不欢而散都过去多久了,期间他多次给宋晚递台阶,宋晚都视若无睹。

    除非必要,宋晚绝不跟他多说半句话。

    难道真要跟他划清界限?

    这种可能性光是想想,沈鹤川心里就堵的厉害。

    可让他跟宋晚赔礼道歉,他也拉不下这张脸。

    院子里的人纷纷散场,清冷的夜风一吹,院子静得有些瘆人,石头缩缩脖子,“世子,咱们也走吧。”

    沈鹤川沉着脸往外走。

    走到一半,石头发现不对,“世子,咱……这是要去少夫人院里吗?”

    “……”

    沈鹤川顿住脚步。

    这才发现他竟跟着宋晚,一路往梅苑去了。

    脸色一黑,沈鹤川脚尖调转了方向,赌气般道,“去西苑。”

    ……

    “姑娘,世子走了。”

    “……”

    宋晚放缓脚步,脸色依旧难看。

    拂晓安抚道,“姑娘别难过了,冯姨娘这些年装疯卖傻,肯定很累了,如今心事了却,她不想活了也是情理之中。”

    “不,她是被人杀害的。”

    “被杀?”拂晓愣住。

    “嗯。”宋晚非要去西侧院,就是觉得不对,她回头问拂晓,“若是你,隐忍多年,终于得见曙光,会在这个时候自缢?”

    “怎么可能,这种血海深仇,当然要亲眼瞧着仇人血债血偿才能安心闭眼……”拂晓说着就收了声。

    “没错。”

    宋晚绷直嘴角,“本来我也不是很确定,直到进了冯姨娘的屋子,瞧见她悬梁的白绫。”

    被宋晚这么提醒。

    拂晓也想起来了。

    方才她没敢看冯姨娘的尸体,但那根白绫她注意到了,冯姨娘的屋子窗子大开,梁上的那根白绫一直在随风晃荡。

    拂晓正要问那白绫有什么问题,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想到了。

    那根白绫很长,也很白。

    问题就出在这里。

    冯姨娘的屋子虽然被拾掇干净了,可她屋里的东西没有换过,换句话说,她屋里的东西都是用了十几二十年的老物件。

    就像她白日时交给姑娘那块泛黄的白布。

    那白布是冯姨娘从自己的亵衣上撕下来的,亵衣都脏成那样,冯姨娘屋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干净的白绫。

    “还有她手里攥着的丝绸盘扣。”

    方才她故意拖延时间,不让李妈妈盖住冯姨娘的尸身,就是想找出其他破绽,然后就瞧见冯姨娘指缝中透出的盘扣。

    绸缎制成的盘扣,绝不是冯姨娘屋里的东西。

    而且。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落霞院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本来就很怪异。

    “可是……夫人不是不知道冯姨娘是装的吗?”拂晓压低声音。

    “她不知道,但我半个月内去了西侧院两次,应该是引起她的警觉了。”宋晚裹紧披风,“与其担惊受怕,不如斩草除根。”

    “……”

    那是条人命啊。

    夫人竟说杀就杀了。

    拂晓和李嬷嬷对视一眼,心头都有些发凉。

    宋晚绷着脸,加快脚步回了梅苑。

    进了屋,李嬷嬷替宋晚脱掉披风,怕她心中过不去,轻声安慰道,“姑娘,您别自责,这事儿跟您没有关系,您是在帮冯姨娘,冯姨娘今日给您那封密信的时候,恐怕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宋晚不自责。

    做恶事的人是赵氏,杀人的也是赵氏,被谴责报复的人,也该是赵氏。

    害了人还想当无事发生是不可能的。

    宋晚坐在床沿,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拂晓。”

    “奴婢在。”

    “把那封密信拿出来。”

    “是。”

    等拂晓进里屋拿出了密信,宋晚立刻吩咐她,“去一趟方御史家,把这密信交给方御史。”

    这是想让方御史出手了。

    拂晓迟疑了片刻,“方家和侯府已经决裂二十年了,冯姨娘只是方氏的陪嫁丫鬟,方御史会为了个丫鬟跟侯府对上吗?”

    “会!”

    宋晚查过方御史。

    方御史是方氏的嫡亲弟弟,比方氏小整整八岁,方御史可以说是方氏一手拉扯大的,姐弟俩感情极好。

    二十年前方氏被活活气死,沈渡死的不明不白。

    方家不可能不恨。

    先前沈鹤川下狱,方御史就狠狠参过侯府。

    “方御史或许不在乎冯姨娘的性命,但他若是想给姐姐和外甥翻案报仇,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宋晚催促拂晓,“快!趁着冯姨娘还没被下葬,许多罪证还来不及销毁,现在立刻去找方御史。”

    “是!”

    意识到事情紧急,拂晓半点不敢拖延,裹了件不起眼的黑色外衣,就悄悄从府里溜了出去。

    “明儿个一整天,府中恐怕都不能太平,姑娘还是早些歇了吧,养足精神才好应对。”

    宋晚根本睡不着。

    闭上眼。

    脑袋里全都是冯姨娘死不瞑目的脸。

    她拼命压制的恨意像岩浆一样疯狂翻涌,似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汤圆跳进她怀里,呜呜地用小脑袋蹭她的手指。

    柔软的毛蹭得手心微微发痒。

    宋晚瞧着怀里的白团子,眼底的血色一寸寸褪去,她弯腰放下汤圆,柔声道,“去睡你的。”

    汤圆不睡。

    摇着尾巴在宋晚脚边打转。

    小奶狗的眼睛黑漆漆湿漉漉,像潭水一样清澈见底,对上汤圆圆滚滚的眼睛,宋晚胸口的戾气逐渐平息下来。

    小半个时辰后,拂晓回来,瞧见宋晚没睡,掀开兜帽进了屋,“姑娘,那封密信奴婢已经交给方大人了,方大人看完信一直没说话,然后就让奴婢回来了。”

    宋晚点头,“去睡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

    宋晚没想到,方御史的动作如此之快。

    天还没亮。

    方御史就以侯府谋害方家家奴为由,抬着从侯府护院那里抢来的冯姨娘尸身,带着大理寺少卿谢停舟和仵作,杀到了侯府。

    谢停舟墨发玄衣,气势十足,“开门!”

    “谢,谢大人!”

    瞧见谢停舟,侯府家丁吓得面无人色。

    谢停舟来过侯府两次,次次都没有好事。

    第一次是世子和少夫人大婚,谢大人抓了世子进大牢,第二次来侯府,带着官兵围了侯府宣读圣旨褫夺了世子的功名。

    这是第三次!

    家丁不敢放人进来,也不敢耽搁,慌慌张张进院子禀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