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我想尿个尿……”我嗓音发干，尿就在门口打转，那感觉格外酸爽。
“哦，别进这个院子，这院里有个坟，阴破天心，邪门得很。”老鳏夫说：“就在灶屋角落里解决下吧。”
我闷头回到灶屋，在靠窗的墙角尿了一泡，整个人总算松缓下来。
心里却依旧毛毛的，我问：“我看见那口坟了，还听见指甲挠棺材的声音，这里闹鬼？”
“不然怎么会一个村尾都荒废了呢？连带着火神庙那几年都荒废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老鳏夫摇摇头，说：“你别多管，好奇心害死猫，我也是临机应变，才跑进这里，这地方阴气重，那东西不敢跟进来。”
“真闹鬼，够邪门的……坟埋在院子中间更邪门，这家人指定有点儿毛病。”
人害怕的时候，会喜欢多说话，这是下意识的行为，能转移注意力，我此刻就是这样。
老鳏夫却没理我，他坐在灶台前头，添了一把柴，捯饬两下，噼啪声响中，火苗继续燃烧。
我过去坐在老鳏夫身旁。
嗤嗤声还在继续，只是，噼啪的火苗响声遮掩不少。
“有时候，别人也没得选，是吧？谁会想往家中埋棺材呢？”老鳏夫忽然说。
“你好好看书，好好学本事，得自己拳头硬，身板才挺得直，不然，总有人将你当软柿子。”
“嗯嗯。”老鳏夫这番告诫，我深以为然。
被吓那么一茬，我反而不困了，脑子出奇的清醒。
因此，我继续开始看书。
这书的内容晦涩，前边儿几页说的全都是五行，初始有个概括的说法，然后就是细分，正五行、三合五行、四长生五行、山、玄空、向上……
这些内容我大概了解后，又翻到一页，叫做玄关同窍。
五行是金木水火土，玄关同窍则是说水口龙脉。
这书由浅入深，不知不觉间，居然在教人看墓了。
老鳏夫十分满意，时而点点头，时而还手指着我看的位置，和我解释几句，我本来是看不懂，他俨然是个良师，三言两语，便让我醍醐灌顶。
这一夜的时间，过得极快。
天，亮了。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伸了个懒腰。
“嗯，晚上你要和姝灵在一块儿，白天，你就全部待在我家吧，本来是我怕你不适应，才说让你每天中午来一趟的。”老鳏夫和我说。
“好！”我兴奋回答。
“不过，你可以先让你奶奶清醒了，算是再给陈梁生一个警告，让他别来招惹你。”老鳏夫又道。
“嗯嗯！”我回答。
老鳏夫琢磨片刻，才说：“你奶奶的枕头里边儿，可能藏着一截木头，木头上刻了符，你拿到木头之后，将它扔进灶台里烧了，你奶奶自会有反应，消停不少。”
“注意，不要让别人看见，陈梁生可能不会一次就放过你奶奶，他要是通过你奶奶知道家里其他人有问题，可能就会对其他人下手！如果是你做的，才能起到对他的警告效果。”
我连连点头。
“另外，这个土屋你不要再来第二次，这地方不安全，如果不是我和你在一块儿，坟里头的东西，多半是要跑出来找你的，你能被算计，还是因为命数有缺，当年你还没有养好身子，就先冲撞阳气，导致一直阳气薄弱，阴气过重，姝灵又贪图和你过夜，你身子骨太招邪祟了。”老鳏夫再度叮嘱。
“我明白。”我认真说。
从这土屋出去时，我没有再去看那帘子后边的坟。
好奇心会害死猫。
我不能去自己找死，该听话要听话。
老鳏夫和我在村中分道扬镳，他还叮嘱我，尽量中午过去吃顿饭。
昨夜的大雨让村路湿漉漉的，满是泥泞，地上还有很多深深的小坑，全是牛蹄印子。
屋檐院下有不少村民在侃大山，意思是昨晚可不安生，有头疯牛在村里乱撞，被猫狗追了一整夜呢。
不多时回到了我家里。
爷爷奶奶都在，我爸也在，他正来回踱步，瞧见我，才大喜过望。
“棺生，你把人吓死了！昨晚上你跑哪儿去了？！家里没你影子，姝灵怎么也不见了？”我爸脑袋上汗珠豆大一颗，极其着急。
“遇到点怪事，不过化险为夷了。”我面不改色，目光看向在堂屋檐下的奶奶。
她纳着鞋垫呢，忽然抬头说：“打咱家和老鳏头交集开始，怪事儿还少了吗？棺生多半昨晚上又和那糟老头子在一块儿呢。”
“陈勇，咱们真得好好说说了，这关乎棺生一辈子，梁生现在做着庙祝，村里都看着呢，他本事比老鳏头强吧？棺生倔，你怎么也倔呢？”
“你总不能因为人犯错一两次，就把人一棍子打死吧？”“那可也是你儿子！”
“他现在那么出息，你就是不肯认他回来！”奶奶又开始了。
这一番言语，全然站在陈梁生那儿。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因为我，将家里老大扫地出门，不让人回来。
以前听着这一类的话，我觉得气得肝疼。
现在，我只觉得奶奶可怜。
她或许最开始有些问题，原谅过陈梁生。
可这些年，她必然是被蛊惑，被手段控制。
否则，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偏向外人，而不是自己的亲孙子？
“我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棺生，妈，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说了，你还没有老糊涂。”我爸动了怒，顶了回去。
“你太倔强了，梁生说过，老鳏头不是什么好人，你以为他干的是好事儿？”奶奶腾地一下起身，她显得怒气冲冲。
下一刻，她将身旁的针线布料端回房间，很快拿着一双纳好的鞋垫子出来，直直走出院门，不见人影。
“哎……”我爸重重叹了口气。
爷爷更是复杂无奈，说：“不知道那小野种，给你妈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番话，爷爷是对我爸说的。
我爸更满脸苦涩。
他深呼吸，收起情绪，才说：“棺生，昨天你在你老丈人那儿？这夜里头，真的不安生，你得小心啊。”
“放心吧爸，我和老丈人待一块呢。”我回答。
顿时，我爸松了口气。
“老汉，走吧，下地干活儿，棺生，你好好歇着。”他招呼了爷爷一声，两人带着农具出了门。
这下子，院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第一件事，并非进爷爷奶奶的房间，而是先回到我的屋子里。
虽说内心不愿，不适应，但我还是打开柜门。
纸人静静杵在门内，一部分阳光照射在它脸上，它那股生气感更弱，没了栩栩如生，更多的，反倒是一股子阴森悚人！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明明，是对它是害怕的。
实际上我的一系列反应也是害怕。
可看它现在这么孱弱……
对，就是孱弱。
没吸到足够的阳气，它不像是人了，回归了纸人本质。
我又觉得，它好像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