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梁生的本事太古怪。
不光是通过符控制活人,居然还能把人魂拔了一部分,再上身人。
或者退一万步说,是我本事太弱,看不出他的手段是什么,也是对这一方面的认知也太低,常识薄弱。
总归,我只能现在戳破窗户纸。
因为我爸,是极大极大的隐患!
思绪间,我骤然从腰间拔出来一物,是寻龙分金尺。
扬起胳膊,只是我一尺子还没砸下去,陈梁生冷笑的话音就从我爸口中传出。
“我切他一刀,他死了还能投胎,你拿这尺子碰他一下,他可就是魂飞魄散,别说下辈子,这辈子连鬼都当不成!”
手顿然僵住,我死死瞪着我爸的脸,那愤恨的神态,是在看陈梁生。
他缓缓从桌旁站起身来,阴沉沉看着我,说:“你本来就是个死人,你该死,不该活。”
“陈家的一切,本来就是我的,十年!没有你的那十年,爸妈对我多好啊,什么都可着给我,村里那些小孩喝米汤,我吃奶粉,他们吃糖稀,我嚼奶糖,我叫陈梁生,我就是陈家挑梁的主儿,可自从你出现,这一切就变了!”
“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应该如何对你好,他们忘了我,忘了我才是大儿子。”
“没生出来的娃娃,根本就不是个东西,你明明都保不住了,那个死婆娘,就非要保住你,非要活葬!那个该死的老鳏夫,仗着自己学了点风水术,就非要插手!”
“可你呢?你有几分好?读书?读出了个什么?你在我眼里,连个屁都不算!”
“你最多算是捡走一条命,还是我今天怜悯你,毕竟那个死婆娘,也是我妈,我怜悯你算是我兄弟,蟾山里的那玩意儿要杀你,我不给他机会杀,可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你别碰,老老实实滚远一些,去当个普通人!这没什么不好!”
我爸的神态很狰狞,不是他,是控制着他的陈梁生狰狞!
屋内,属于陈梁生的声音,更在回荡不止。
他提到了蟾山。
那玩意儿,就是锁龙井中的凶尸!
“你,有那么好的心吗?能杀我,你不杀?”
“是因为你杀不了,你进不了黄土坡,你只能用这种方式,威逼利诱?”
“你怜悯我?真谢谢你,我不需要你怜悯,我只会找你报仇!”
“你曾经是陈家的大儿子,可时至今日,你早已不是,你只是一个魔鬼!”
“陈家的家业,你不配!”
我言之凿凿,更是字句铿锵。
我爸口中发出陈梁生的狞笑声,他似乎陷入了癫狂。
那匕首尖儿,正在刺穿我爸更多的皮肤,血本来是线状,此刻却一股淌出。
“真够恶毒的,眼见爸要被杀,你居然都无动于衷,冷血至极。”我爸摇着头,陈梁生的语气更显得厌恶。
我心都在滴血,可我没有别的选择。
交出一切,就会有好的结果吗?
老陈家的祖业给了陈梁生,他就会放过我?就会放过爷爷和我爸?
不会,他会斩尽杀绝。
他这么狠的人,必然懂一个道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甚至,那时候我都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了,任何仇都无法得报,只能让他一个人逍遥自在。
爷爷在哭,浊泪一直往下流淌,他痛苦极了。
我爸眼眸里,透出陈梁生一股歇斯底里的恶毒疯狂。
他的手,就要猛推匕首!
“记住了陈棺生,爸是你害死的!”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刺耳的爆鸣声钻入屋内。
是锣声。
只不过这锣声太重,太响,似乎都形成了破音,像是锣被锤烂了。
我爸的手,猛地一下垂落在桌上,匕首没有了推动和握着,哐当一声落下,直挺挺插在桌面。
他双眼显得呆滞,又伸手去摸脖子,舔了舔手上的血,脸上露出吃痛,格外煎熬难受。
泪眼婆娑的爷爷,骤然一扭头,瞪着屋外。
一个人慢吞吞走了进来,正是瞿大娘。
瞿大娘胳膊里还搂着一个筲箕,放着一些吃食。
她另一手持着一个顶端裹着布的槌子,其腰间拴着一块锣,是槌子击打锣面,发出的声响。
先前对付“胡喋”的时候,瞿大娘就上身爷爷,弄出过这锣声。
这才让无皮尸成功夺回皮,让胡喋没办法张冠李戴。
没想到,此刻这锣声,居然赶走了陈梁生。
让我爸恢复了“清醒”。
我更想不到的是,瞿大娘又会插手帮忙……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陈家的根儿在这里。”
“能走的人,就只有一个。”瞿大娘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深邃。
她整个人,就充满了深邃。
时而苦笑不止,时而疯疯癫癫,这一刻,她像是个什么人都看不透的高人。
她话里的意思,居然是爷爷都不能跟着我走了?
“为什么?”我哑声问。
“因为你什么都不懂,他把你老子的魂留下了,相当于你带不走你爸。”瞿大娘看我的眼神,透着一丝复杂和怜悯。
“这都是老陈家造孽,当年如果没有蟾山的事儿,老陈家何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何苦还要被人算计抢走家业传承?”
“你爸带不走,总要有个人照顾,还有,你身边若跟着个老家伙,总会拖累你,留在这里,我看着,死不了。”
瞿大娘这番话明面上很简单,一听就懂。
抢家业的是陈梁生,会拖累我的是爷爷,她能保护他们。
可我总觉得,会有那么简单吗?
不带走他们,陈梁生会不会就一直盯着黄土坡呢?
还有……瞿大娘这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的样子,我能信任她吗?
这时,瞿大娘却又继续开口了。
“你有几个时间段能离开,今天正午之前,必须出村,我指的是正午正刻,要在那之前,绝对不能在刚好的时候,你刚好在村里,或者是你离开黄土坡的任何地方。”
“如果你没想在那个时段走,你就一直待在这里,等到正午过了之后,夜幕之前你要远离这村子,更要远离外边儿那条河道,你闯了弥天大祸,而现在,你已经不能弥补了。”
第一句话,我听得很拗口。
第二句话,浅显易懂,可我哪儿闯了祸?
这么长时间,我不都是在自保吗?
远离河道我倒是明白,水尸鬼爬出来了,要杀我,白姝灵也提醒过我这一点。
“你要尽快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这期间,你至少要学会一些老陈家的风水术,否则,你很难立足。”瞿大娘第三句话开了口,随后,她手一甩,哐当的声响中,是两本书,一个手机落在桌上。
我懵了。
书,手机,我不是埋在了黄土坡的一处地方吗?
“自作聪明,你以为,你瞒得过陈梁生?火神庙的庙祝,可不光是老鳏夫那样的风水先生,甚至要比胡喋还厉害一些,当初也是他太老了,才会被胡喋杀了,要不是我提前拿走东西,你已经把老陈家的家业拱手送人了。”瞿大娘说着话,眼神却盯着那两本书,明显,她眼中透着一丝丝的不舍。
随后,她从筲箕里取出来一样东西,看上去是个黑黑的皮馄饨,通俗来说,就是顶端能锁紧的包。
将包扔在桌上,瞿大娘才说:“书放进去,这包水火不侵,除非你死,不要让两本书离开你身上。”
“离开黄渠村后,你就去市里的捞尸队,找一个叫苟驹的人。”
“苟驹会安顿你,你好好学老陈家的本事,等你本领到了,自然能回来报仇。”
瞿大娘的安排,太妥当,太条理有序。
甚至让我觉得,这并非她临时起意,更像是早就被安排好的东西。
只是……这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