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开着,水依旧源源不断地往浴缸内灌,灌满后溢出。

    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她站在门口愣了很久,才颤抖着走进去,伸手去摸宋瑶的脸,冰的刺骨。

    哽咽的哭声源源不断从喉咙里发出,她拿出手机想打120,可手机在手里怎么都拿不稳,掉了拿,拿了又掉。

    最后医生来了,却告诉她宋瑶死了。

    死了。

    死在了自己生日的这一天。

    这个世界上,她最后一个亲人,死了。

    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为什么。

    在祁愿的记忆里,那一天是慌乱的。

    医生匆匆来,又匆匆将宋瑶拉走,她听见有人在打电话,一遍遍确认器官捐献意向书。

    她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拉住那个医生的胳膊,问他:“你说什么?”

    医生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告诉她:“节哀,宋小姐于今日上午,刚签了遗体器官捐献书。”

    说完后,医生狠心掰开了她的手,神色为难地说了声:“我们得抓紧时间取器官了,您最好赶紧联系她的家人。”

    家人。

    哪里来的家人呢?

    她浑浑噩噩地跟着救护车一路去了医院,看着他们把宋瑶推进了手术室。

    担架床的滚轮在地面滚动,嘎嘎作响,纯白的布下,她看见宋瑶的手轰然滑落,腕间的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红的纱布,红到滴出血来。

    那只将她从小牵到大的手,再也握不住她了。

    后来,便是闻讯匆匆赶来的赵父赵母,以及赵砚白。

    他脸色苍白灰败,像是经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脚步趔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可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

    她一步步朝他走去,眼圈阵阵发红,颤抖的指尖却好似在那一刻积蓄了巨大的能量。

    “啪!”

    赵砚白的脸狠狠歪向了一旁,鼻梁上的眼镜“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啪!”

    “啪!”

    那一刻,祁愿好似疯了,咬着牙,揪着他的衣领,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打在他的脸上。

    打到嘴角红肿、渗血。

    她咬着牙,红着眼眶,豆大的泪滴,啪嗒啪嗒从眼里滑落,眼神中是浓烈的恨。

    她只记得最后徐晏清匆匆赶来,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拉了开来。

    而那时候的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汹涌而出的恨与愤怒,那一下下扇下去的巴掌,变成了一通胡乱而又用尽全力的拍打。

    汹涌的泪意占满她的眼眶,视线朦胧模糊,她只觉得掌心红肿热痛,但手下动作却一刻未停。

    她听见抱着她的人一遍遍说:“祁愿,我是徐晏清,我是徐晏清……”

    有滚烫的液体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

    她知道那是徐晏清啊,她知道啊……

    终于,手下拍打的动作渐渐停止,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手术室外的长廊里,有低低的虔诚祷告声,有欢欣雀跃庆祝亲人手术成功的欢呼声。

    只有她,在来这里之前,就知道自己失去宋瑶了。

    回不来了,她的宋瑶回不来了。

    她听见医生进进出出,将一个又一个器官保存箱送出去。

    最后,肾脏保存箱送出来的那一刻,她听见赵爸爸焦急询问何时能手术的声音。

    宋瑶的两颗肾脏,一颗捐给了一位二十七岁尿毒症患者,一颗捐给了赵知苑。

    那一刻,她感觉世界都静止了,八月酷暑,她只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

    除了她,还有谁在意宋瑶已经死了呢。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