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惊鸿的皮鞋踏在冷白地砖上，发出清脆声响。
“伯母，您误会了。”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喉结在阴影里滚动，看着苏母将保温桶摔在长椅上。
“你当我老糊涂了吗？”
苏母染成深棕的卷发随着剧烈动作颤动，“那个女人是谁？妍妍说她有事要去找你，难道那个女人在你家？你是存心要气死妍妍是不是？”
保温桶骨碌碌滚到战惊鸿脚边。
他弯腰拾起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拍卖行捡起流拍的瓷器。
“伯母，她是鸿浩资本重点项目的首席工程师兼研发总监。”
不锈钢桶身映出他微垂的眼睫。
战惊鸿面无表情地道：“她今天来送技术参数。”
拐角处，突然传来推车轱辘声。
护士小跑着推开急救室的门。
苏母像是被针刺中般跳起来，涂着玫红甲油的手指深深掐进战惊鸿的西装袖口。
“要是妍妍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战少，我跟你……”
“患者苏醒了。”戴着蓝口罩的医生打断她的哭嚎。
战惊鸿不动声色地抽回胳膊，白衬衫袖口留下三道月牙形褶皱。
苏母顾不得其他，赶紧进了急救室。
……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苏梦妍望着天花板的水渍出神。
门轴转动的轻响，让她立即闭上眼。
氧气面罩的塑料边缘压得她鼻梁生疼。
但比起此刻剧烈的心跳，这点不适反而成了绝佳的掩护。
她闻到了熟悉的乌木沉香，那缕檀香总爱缠绕在战惊鸿的西装驳领间。
此刻，正随着他的脚步漫过消毒水的气味。
苏母拉着医生问：“我家妍妍怎么样？需要做脑CT吗？妍妍不会水，她的肺叶会不会因此受影响？哦对了，这么冷的天落了水，会不会影响以后怀宝宝……”
苏母的声音带着带着颤音，珍珠耳坠碰在听诊器金属管上的细响，暴露了她的焦虑。
医生轻笑时，白大褂发出悉索的声响，“苏太太，令千金呛水量不足200毫升，您看这血氧饱和度……”
皮鞋跟在地砖上转了半圈，“倒是需要关注心理创伤，冬季溺水容易诱发创伤后应激障碍。”
苏梦妍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
她太清楚此刻，战惊鸿站在什么位置——距离病床三步之遥，左手必定插在西装口袋。
那是他惯常压抑情绪时的小动作。
果然，皮质手套与羊毛面料摩擦的沙沙声印证了她的猜想。
“伯母，我单独陪她。”战惊鸿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刀刃。
苏梦妍藏在被子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听见一行人脚步声走远，苏梦妍缓缓睁开眼。
战惊鸿逆光而立的身影将暮色切割成锐利的几何图形。
他修长的手指正在解腕表搭扣。
“学长……”她将氧气面罩推至下颌，特意露出被冻得泛青的唇色，“让你担心……”
“伯母只记得你小时候不会水，却不知道你去年就在澳大利亚拿到了泳池救生员证。”
战惊鸿突然俯身，阴影如牢笼笼罩病床。
他指尖捻着一枚半透明圆形纽扣，正是温暖睡袍上失踪的那颗。
“十二月的镜湖水温2.8度。苏梦妍，你选的角度很妙，监控刚好被柳枝挡住。”
监护仪的警报突然尖啸。
苏梦妍剧烈咳嗽起来，泪眼朦胧间瞥见战惊鸿将纽扣按进她掌心。
金属的寒意渗入肌理，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突然听见战惊鸿开口：“说吧，为什么要嫁祸温暖？”
苏梦妍僵住。
她假意扯出一抹惶然的笑：“学长，你说什么呀？我呛水时明明是温暖在露台……”
“昨晚两名保安驾驶电瓶车巡逻，目睹事发经过。其中一名保安用手机拍下全程。你确定还要撒谎？”
战惊鸿从西装内袋抽出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她的脸。
蚕丝拂过伤口时，带着薄荷般的凉意，“需要我让对方现在就把视频发过来吗？”
丝帕突然被攥住，苏梦妍的指甲几乎戳破薄绢。
监测仪的红光在她瞳孔里跳动，“是！是我故意落水，嫁祸给温暖的！”
她突然笑起来，声音像是摔碎的玻璃杯，“谁让你让她住进那栋小洋楼？那是伯母生前给你设计的婚房！quot
战惊鸿松开丝帕任她抓着，腕表表盘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下个月董事局要评估脑瘤AI智能模型这个项目，温暖和她的团队需要封闭研发。”战惊鸿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骗我！”苏梦妍不甘示弱地说，“我听说了，这个项目已经交给了柳甄希！”
“我没同意，谁敢换负责人？”
他解开袖扣，露出腕间淡红的掐痕，“梦妍，你觉得苏伯伯看到监控录像，是会取消我们的婚约，还是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苏梦妍吓得脸色惨白，挣扎着想要起身，点滴架被她扯得哐当作响。
战惊鸿按住她扎着留置针的手背，鲜血顺着透明软管倒流。
“别动。”他俯身时领带垂在她颈间，“我说过要慢慢折磨她，就像当年我在监护病房痛苦挣扎……”
“我不信！”
苏梦妍盯着他领口第二颗纽扣，“上周末你去邻市参加峰会，是不是也带了温暖？你分明对她是……”
战惊鸿突然敛了笑意，声音极冷：“梦妍，你调查我？”
苏梦妍心脏轻颤，“不，我没有……”
他指尖划过她锁骨处的淤青，那是跳水时撞到池壁的痕迹。
他嗤笑说：“需要我提醒你吗？我最讨厌别人干涉我的私生活，哪怕是我父亲。”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变得绵长。
苏梦妍感觉心跳在耳膜里炸开。
她看见战惊鸿的影子投在心跳波纹图上，像条盘踞的蟒蛇。
“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他替她戴好氧气面罩，不锈钢卡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走廊传来护士的脚步声时，战惊鸿正站在窗前整理袖口。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到病床边缘。
苏梦妍盯着他映在玻璃上的侧脸，突然抓起输液瓶砸向镜子。
“学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温暖？”
她嘶吼时扯破了声带，“如果战伯伯知道温暖住在……”
“你敢。”战惊鸿骤然转身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