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早高峰,早餐也是带到车上去吃的。

    目送安姩小跑进校园后,还不忘回头冲他挥了挥,脸上笑容比朝阳还要灼人。

    “盛书记,盛Z理在您办公室等您。”前排传来楚瀚的低声提醒。

    ……

    盛国昌一脸凝重地站在办公室窗台前,七十岁的人依旧像柄出鞘的剑,挺括的老式衬衣扣到最上面一颗,皱纹里都嵌着官威。

    “纪委的同志说,举办材料已经进了巡视组的保密柜。”

    盛怀安拿起办公桌上的举报信,火漆印章在百叶窗的光斑下泛着冷光。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说的话你不听,这就是后果!”盛国昌转身,愤怒地指着眼前的儿子。

    盛怀安大拇指腹摩挲着举报信边缘,忽然轻笑起来。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霸王花,这是在为他的父亲鸣不平。”

    “你说什么?你知道谁举报的?”

    窗外的蝉鸣声忽然停了,盛国昌锐利的眸光顿了顿。

    “裴康的儿子,裴樾舟。”盛怀安缓步走到碎纸机旁,将手中的匿名举报信放了进去。

    “不急,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裴樾舟?那个商人?”盛国昌原本紧蹙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盛怀安拉开办公椅坐下,翻开文件执起钢笔,抬眸看向父亲,“爸,您还有事吗?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就不留您喝茶了。”

    “公事公办,更不必心慈手软。”盛国昌留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办公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盛怀安指节有节奏地叩击桌面,一旁的楚瀚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楚瀚,去联系一下反贪局陈局长。”

    “好的。”楚瀚应声完立刻转身,还未迈步便被领导叫住。

    “等一下,知道要说什么吗?”

    “知道。”

    退出办公室后,楚瀚在走廊上擦了擦额角的汗。

    ……

    月初种下的花籽,月中已冒出嫩绿的芽尖。

    期末考试结束后,紧接着便是最后的期末汇演活动。

    安姩早早地来到学校进行最后一次的彩排。

    礼堂后台冷气开得很足,她一边喝着冰美式,一边握着手机给盛怀安发消息。

    你待会儿会来吗?

    手机嗡嗡震动,那边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在路上,就快到了。

    安姩面色一喜,欢快地收起手机,晃了晃喝完了的咖啡杯,里面的冰块叮咚作响。

    “安姩,来上妆了。”化妆老师对她招了招手。

    “诶,来了。”

    西北方的天空突然裂开了,墨色云团像打翻的砚台,转眼吞噬了半片星空。

    风卷着塑料袋腾空而起,撞在生锈的防盗窗上簌簌作响。

    第一滴雨砸在任菁菁头顶上时,她正领着涂腾往大礼堂跑。

    安姩的期末汇演,过命之交,必须想办法带他进去看看。

    而大礼堂侧后方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黑色幻影,雨点一视同仁,砸落在引擎盖上。

    霍司律撑着伞走到檐廊下,深灰色高定西服的袖口沾了雨星。

    手机屏幕在雨幕中泛着冷光,屏幕还停留在与“任小鬼”的聊天界面。

    晚上有没有空,来看小姩的汇演啊,机不可失啊。

    雨脚来得又急又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打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干燥的地面瞬间扬起尘土的味道。

    红旗国礼出现在礼堂门口时,院长亲自撑伞迎接,笑容谄媚。

    楚瀚撑着伞打开后座车门,红底皮鞋迈步而下。

    “盛书记,您先去贵宾室休息,距离晚会开始还要一会儿。”院长在前面引路,时不时笑着回头看一眼楚瀚。

    盛书记的秘书要尊敬,他给的糖不一定甜,但他喂的醋一定酸。

    风裹挟着雨,吹得窗户哐哐作响,树枝在狂风中狂乱地摇摆,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贵宾休息室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时,龙井第三道刚沏好。

    盛怀安的长指在桌面上轻扣着,行政夹克外套随意搭放在酸枝官帽椅上。

    他轻抬眉眼看向门口正准备退缩的男人。

    “裴总,不进来坐坐?”

    裴樾舟警惕的眸光打量了室内一圈,与楚瀚肃然的目光相对之时,眉心一跳。

    “我能在这里,说明这里很安全,怎么裴总如此警惕?”盛怀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始终没有正眼看他。

    裴樾舟挑眉道:“裴某何德何能可以与盛书记共处一室喝茶?”

    收回原本往外迈的脚,转而走了进去,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作为艺术楼的最大捐赠人,裴总有足够的理由出现在这里。”

    盛怀安拎起铁壶续茶,沸水冲入玻璃公道杯时,万千银针直立:“裴总可知这君山银针最忌沸水?八十度恰好能托着茶芽三起三落。”

    他手腕微倾,茶汤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过了界,可就沉了。”

    ……

    暑气在礼堂红丝绒座椅间发酵,后排传来年轻学生扇动节目单的窸窣声。

    水晶吊灯在穹顶投下琥珀色光晕,霍司律松了松领带,走进礼堂。

    他特意将收购案的视频会议提前了四十分钟,此刻西装下还裹着未散的雪松香薰气息。

    第三排座椅间转过半张瓷白侧脸,任菁菁耳垂上的珍珠耳坠随动作轻晃,看见身后长身玉立的男人时,眉眼一弯。

    “霍叔,您还真是踩点来,表演就快开始了。”

    他正要开口,忽然瞥见第三道影子。

    任菁菁身侧的男人正在拧矿泉水瓶,修长手指在瓶身上留下薄雾,穿着朴素甚至有些陈旧的衣服。

    “霍叔,你干嘛呢?坐啊。”一节白皙的手臂在眼前晃动。

    霍司律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涂腾。

    怎么哪儿都有他!

    他扯开领带,拉开椅子坐下,面色阴沉如水。

    “喏,给你一个。”白嫩的手掌上躺着一颗梅子糖,任菁菁正歪着头笑。

    霍司律侧目看她,本想伸手接过,可在看见她身后那张野性十足的脸时,骄傲地移开目光。

    “我不吃甜食。”

    “噢。”

    任菁菁讪讪收回手臂,将糖塞进自己嘴里,又从包里拿出另一种口味的糖递到另一边,“涂腾,这个给你。”

    涂腾笑着接过,“谢谢。”

    “气,我包里还有各种口味的,我最喜欢橘子味儿的,我嘴里这颗就是。”

    正说着,她突然凑近,“你闻闻,是不是有很好闻的橘子味儿?”

    涂腾下意识往后缩,向来平静无波的俊秀面容上难得出现一抹不知所措。

    “嗯,好闻。”

    “咚——”一声沉闷地跺脚声响起。

    俩人之间的小互动,被某人尽收眼底,霍司律突然不知道自己今天脑子抽什么疯,冒雨来这儿受气!

    不对!他为什么要生气?!

    修长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好朋友”,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