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眸子盯着她,问,‘你是谁’?
“景臣!”
房内傅母一声激动的轻呼声拉回苏安宛的思绪。
看来已经醒了。
病床上躺着的人已经转醒,傅景臣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额头的阵阵疼痛让他忍不住拧眉。
僵硬的眼珠动了动,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一一看过。
母亲,傅时礼,傅清棠……
那双黑眸里逐渐攒起失望,仿佛光华泯灭。
没有他最想见的人。
他在一片混沌梦中挣扎的时候,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
为什么没有。
傅母喜极而泣,他身上都是伤,也不敢触碰她,只不断说着,“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一旁的几个医生忙着观察记录情况。
还是傅时礼逐渐看出他哥神情的不对劲,眼神微动。
微微倾身,伸出五指在傅景臣眼前晃了晃,“哥,记得我是谁吗?”
傅景臣刚刚清醒,头有点疼,但是不明白傅时礼闹得什么,嗓子干涩,轻轻撇过略带嫌弃的眼。
没吭声。
傅时礼:“……”
这熟悉的看垃圾的眼神。
一眼就看出来什么都没忘。
心底一块大石缓缓落地,傅时礼重新恢复了往日惹人嫌的样。
双手插兜,抻着脖子扬声喊了句,“嫂子,我哥醒了找不见你要拔氧气瓶呢!”
其他人:“……”
氧气瓶明明早就摘了。
傅母抬手拧了这个作乱的小儿子耳朵一把,“你哥刚醒你在这大喊大叫是欠揍?”
同时她心里也隐隐担忧,医生还没下定论傅时礼就乱咋呼。
空欢喜一场更伤人。
傅时礼边揉着耳朵边让位置,嘴上嘀嘀咕咕,不说不说,他哥醒过来第一眼想见谁?
万一嫂子一时难过走了呢?
早晚都得面对。
傅时礼一声大喊,傅景臣先是一怔,随后理智回笼。
安安就在外面。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顾虑她不愿意进来看他。
不过没关系,他去找她就好。
傅景臣身上有了些力气就要挣扎着起身,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傅总,您还不能下床!”
傅母想去拦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他身上还有医疗仪器,只能急得团团转,“景臣,安宛没走、没走,你别着急。”
苏安宛听见傅时礼的声音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一片混乱的场景。
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男人脸色惨白,满头大汗,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正一手拔了输液管,几滴液体带着血色点点划过半空,她脑子一激灵,“傅景臣!”
女人的呼喊就像开关一样,男人的动作戛然而止,丝毫不顾还在流血的手背,一双墨眸死死盯着站在不远处的女人。
两人的视线缓缓对上。
他卸下力气,轻轻喘着气,眸子耷拉下来,一双瞳孔分明的墨眸一眨不眨盯着她,像是委屈极了。
那颗动荡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宿。
“安…安…”
久不说话的嗓子干哑难听,声音极低,苏安宛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辨别着他的口型,依晞懂了他的话。
周围的人见这副场景都不敢多看,自觉退出,病房的门再次被合上。
苏安宛刚走近,傅景臣就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她的手指,将人带近病床前。
急促的动作中又小心避开她的手腕。
虽然手腕上没什么包扎,傅景臣潜意识里依旧记得他昏迷前,她的手腕因被凌东捆绑而勒青。
苍白的俊脸埋进她的腰间,满足嗅着属于她的馨香。
感受着男人的温度,这一刻,苏安宛担忧多日的心也罕见落到了实处。
原来,生死面前,很多事都变得渺小。
一只手被他攥着,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他的背,触及他肌肤的那一瞬间,苏安宛明显感受到他脊背僵了一下。
似是不可置信。
她非但没有将他推开,还纵容了他。
傅景臣又闷又哑的声音响起。
轻声控诉她,“为什么站在门外也不愿意进来?”
“安安,我想第一眼看到你。”
语调中情意浓浓。
她一直未曾出声,傅景臣心慌了一瞬。
“是我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景臣依依不舍退出她的怀抱,温柔的眸子仰视着她。
他现如今就如同惊弓之鸟,苏安宛一举一动都会对他产生极大的波动和影响。
会下意识去想是不是他做的不好,是不是她不开心了。
苏安宛听见他想问又不敢问的话,心微微泛酸。
有些后悔自己的退缩。
她轻轻摇头,垂了垂眸子,“没有发生什么事,是我害怕。”
“害怕?”傅景臣一愣,微凉的手指轻柔摩挲着她还留有淡淡青紫的手腕。
他人虽然昏迷,但期间不是完全对外界无意识。
偶尔安安也会说些话。
是出了他不清楚的事?
傅景臣眼中晦暗更深。
苏安宛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清眸凝着他,轻松一笑,“没什么,已经过去了。”
他醒了,也没有忘掉她。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见问不出傅景臣也暂时不纠结,他薄唇勾勒着轻微弧度,能明显感受到,安安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
他半靠在床上,手指勾着纤细的指尖不放手,苏安宛无奈,侧身给他倒了杯水,“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傅景臣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眸子微动,试探着开口,“安安,我手疼。”
轻微擦伤的右手忙着拉人家手指,左手被纱布包裹着。
苏安宛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扫了一眼他的伤口,又对上男人小心翼翼的眸子,到底还是松口了。
“别乱动。”
傅景臣欢欢喜喜得了媳妇的喂水,眼底的欣喜若狂压都压不住,没一会儿,一整杯温水全都见了底。
苏安宛随手把杯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瞥了眼他的右腿,那日傅景臣不要命的行为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他身上滚烫的鲜血似乎还在眼前。
眼睫颤得厉害,反手掐着他的手指,“你是不是傻,他让你捅你就捅?你自己捅自己下这么重的手?你知不知道医生说你腿差点保不住!你……”
男人干燥的大手轻轻捂住红唇,她的声音顿住,睫毛眨了两下,眼底的湿润和疲惫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