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沈则御派去北漠的人马果然回来了。
秦挽辞得了信,和秦家人一起去城外接。
多日不出门的祖母,也跟着一起去了。
远远地就看到一队人马。
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长袍,鬓发凌乱,胡子拉碴,满脸憔悴。
祖母和秦抚诗他们几乎没认出来。
唯独秦挽辞,红着眼眶,提裙跑过去。
“大哥。”
“典典。”
秦琅翻身下马,抬手揉了揉秦挽辞的头发,脸上带着艰涩的笑。
“你好像又长高了。”
秦挽辞掐着自己的掌心,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哪里是她长高了,分明是大哥的背弯了。
从前那样意气风发,昂首挺胸的少将军,如今脊背佝偻,脸颊削瘦,全然没了精气神。
“祖母,孙儿不孝,多年不曾来探望祖母了。”
秦琅又上前,给祖母磕头。
“哪里不孝,你是祖母的骄傲,好孩子,快起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祖母满头银发在微风里颤颤巍巍。
三婶和秦抚诗忍不住,在旁边不停地拿手绢擦眼睛。
他们寒暄一阵,听到马车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祖母才道:“光顾着我们说话,快把孩子们抱出来给我看看。”
两个奶娘从后头的马车上下来。
一个手里牵着五岁的侄儿秦献,一个抱着襁褓中的小侄女。
秦献比三年前黑了很多,长高了,也长胖了。
秦挽辞上前去跟他说话:“阿献,你还记得姑姑吗?”
秦献缩在奶娘身后,一双大眼睛充满戒备和哀伤,他不说话。
“阿献以前最喜欢吃糖是不是?小姑姑经常带你偷吃的。”秦挽辞从袖袋你掏出两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糖果。
是上次沈则御给她的。
她递给秦献。
秦献嘴巴往下一耷拉,眼睛拼命的眨。
“阿献。”
秦挽辞心疼的不得了。
秦献“哇”地一声,挣脱奶娘,扑倒她身上。
他当然记得小姑姑。
虽然三年不见,但是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总是小姑姑带着他。
爹娘和祖母都不让他吃糖,只有小姑姑偷偷塞糖给他。
后来离了京,娘天天把小姑姑挂在嘴边,他们时常收到小姑姑托人带去的东西,好多都是给他的零嘴。
他怎么会忘呢?
三婶和祖母看着另一个襁褓中的女婴,眼睛越发酸涩。
三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老大,大嫂信上不是说,是双生的女儿吗?怎么只有一个,另一个呢?”
秦琅眸色一痛:“那个孩子天生不足,生下来不到五天,就随她母亲去了。”
秦家愁云惨淡。
秦挽辞当晚留在秦家,没回王府。
她陪着秦献。
秦献性情大变。
五六岁的孩子,终日不见笑影。
不是坐在檐下发呆,就是缩在角落里,不肯见人。
秦琅告诉秦挽辞,秦献的母亲生产当天,秦献不知怎么闯了进去,看到了他母亲大出血死亡的样子。
他可能是吓到了。
从那天开始,他整个人就开始呆呆的。
几乎没掉过眼泪,在城外见到秦挽辞,是他母亲去世之后,他第一次痛哭。
“大嫂生产,怎么会让他进去?奶娘呢?下人呢?没人看着他?”秦挽辞奇怪。
秦琅:“你大嫂早生了二十几天,当时有小部分狄人在边境滋扰,我奉命去平乱,家中情形并不十分清楚。”
“二哥呢?”秦挽辞又问。
秦挽辞知道,大嫂虽然从军,但她并不住在军营里。
父亲在边境小城有一座宅院,大嫂和孩子们平常住在那里,有很多士兵守护。
二哥他们有时候不打仗,偶尔会回那边去住。
“你二哥当时也被调走了,”秦琅道,“我回去的时候,管事说,那个奶娘夜里趁阿献睡着,跟下人们打牌喝酒,醉的不省人事。
你大嫂半夜生产,叫声吵醒了阿献,阿献醒来不见奶娘,就循着声音去找你大嫂。产房外的婢女被大夫和稳婆指使去煎药拿东西,阿献就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