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陶星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很快就只能听到刑杖落在骨肉上的声音。

    闷闷的,并不太响亮。

    却一下下如重锤,砸在人心上。

    江宽进来复命。

    秦挽辞浅浅笑着看向李夫人,眼梢掠过,瞥见何祯熙正把一碟子菱粉糕往怀里塞。

    “李夫人,不是要赏梅花吗?白雪红梅,想必别有风味。”

    众人脊背发毛。

    这时候赏什么梅花,血梅吗?

    李夫人低垂着眉眼,脑子转得飞快。

    旋即端上了温和的笑,站起身:“王妃这边请。”

    “因为当年婆母很喜欢梅花,公公和夫君就搜罗了不少梅树,单独修建了一处梅园,不但有红梅,还有绿梅、蜡梅、宫粉梅、洒金梅。

    王妃若是有喜欢的,也可以让人移去王府几棵。”

    李夫人一边走,一边向秦挽辞介绍。

    刚刚踏出花厅的门,一股寒风探来,裹挟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抬眼就看到陶星蓝几乎被捶成肉饼,倒在雪窝里。

    她周身的雪全被染成了明亮的红。

    有人忍不住呕吐。

    秦挽辞眸色凛若白雪,不见半分情绪。

    “李夫人,看来你们的家开胃茶点真不错,把王夫人和赵小姐都给撑吐了。”

    李夫人一阵紧张,柔和的面容渐渐消融,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她领着众人,绕路往梅园走。

    李家的梅园很大,这时节已经盛开了大半。

    各色梅花映在白雪间,暗香浮动。

    如天公作画,不小心甩了一下笔,白纸上落下星星点点,韵味天成,难以描摹。

    她们在梅园中逛了快一个时辰。

    兴许是对着这样的美景,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也陆陆续续有人交谈。

    临走之前,李夫人送了秦挽辞两大扎别角晚水和玉碟龙游梅。

    李夫人送她到府门口。

    上车前,秦挽辞捻了一朵别角晚水,微微一笑。

    她的眼眸清澈,黑白分明,鼻梁高,皮肤白,唇瓣也比别人红三分,笑起来让旁边清雅的梅花都黯然失色。

    “李夫人,我听说这别角晚水最难寻,世上没几棵,今日能在李家一见,真是荣幸备至。”

    李夫人听她话里有话,小心翼翼:“王妃若是喜欢,妾身可让人送到王府去。”

    秦挽辞的笑意更浓:“本王妃没有夺人所爱的癖好。”

    她转头看着李夫人,意味深长:“本王妃只是想,这么漂亮的花,不知道明年还能否与李夫人共赏。”

    她说话,拾步而去。

    李夫人浑身冰冷,如同被人扎了几个冰溜子在心窝里。

    河东王妃是察觉了什么?还是只是吓唬她?

    李夫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除此之外,更让她感觉棘手的,还是陶星蓝的尸体还在李家。

    秦挽辞没让人送走。

    她打死之后就不管了,可李家却不能不管。

    李夫人心烦至极,她真是作死了要开这么个宴会。

    吩咐下人把陶星蓝的尸体送回陶家,她惴惴不安等着李震回来。

    贴身的婆子又提醒她另一件事。

    “夫人,沈王妃那边……”

    李夫人瞳孔一缩。

    被秦挽辞今天一吓,她差点把这件事忘了,急忙道:“今天不宜再有什么举动,你快去拦住她。”

    “是。”

    婆子领命走了。

    马车上,何祯熙满是敬佩的看着秦挽辞。

    “你今天好威风,简直跟我爹年轻的时候一样。”

    秦挽辞被她这个说法逗笑了:“你才八岁,见过你爹年轻的时候?”

    “我没见过,但是听别人说过,他们都说我爹年轻的时候叱咤风云,手起刀落,是个大英雄。”何祯熙道。

    “那他老了就不是大英雄了吗?”

    “反正我出生以后,他就一直身体不好,做事情也总要从长计议,有时候还不如我那个窝囊的大侄子。”何祯熙扼腕叹息。

    又说:“不过我爹对我很好,只要招惹我的人,全都要拉去喂狗,没人敢欺负我。”

    何小姐诉说着她往日的风光。

    “我爹常说,可惜我不是嫡女,不然他一定会把王位传给我。”

    从何祯熙的话里,秦挽辞能窥见镇北王何望津的一鳞半爪。

    这个镇北王,挺奇怪的,也挺矛盾的。

    他似乎不轻视的女子,能够让女子为官,疼爱何祯熙超过所有的儿子,可他又格外重视嫡庶。

    就……挺难评。

    “王妃姐姐,大侄子不是说要顾全大局吗?你杀了陶星蓝,不怕陶家造反吗?”

    她靠着秦挽辞,眼睛透过马车打开的缝隙往外面看。

    忽然又说:“哎,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