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狗岭虽然地广人稀,但它是交通要道,想要入黄泉,就必须经过这里,人流量大,油水也足。
因此,这里大大小小分布着八座城池,梅谦华的梅州城就坐落在山岭西边。
这种鬼城,生魂进去就得被迷的神魂颠倒,还好钟明不是一般人,在脑后贴了一张叔公给的符,就能进城了。
鬼城中冷冷清清,偶尔遇到几个,也都垂头丧气,钟明只以为鬼城中的气氛本就该如此,所以带着彭浦直奔城中心的宫观而去。
到了宫观前一看,发现大门敞开,左右也没个阴兵阴差看护,钟明心中奇怪,踏步进去,三转五转,终于在一处偏殿前见到一个童儿正站在门口打瞌睡,便上前将其摇醒。
“醒醒,醒醒。你家大人呢?”
童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见了钟明,微微皱眉:“生人?”转而又看到跟在后面的彭浦,瞳孔蓦然一缩,颤声道:“两位英雄来此何事?”
钟明与彭浦对视一眼,这梅州城怎么说也是茅山弟子的道场,童儿何至于如此惊惧?再想及刚才城中所见所闻,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内情。
他压下心中疑惑,挤出一个笑脸道:“你别慌,小道是茅山弟子钟藏锋,来找你家师傅的。”
“茅山?”
道童惊呼一声,似乎不可置信,旋即脸上一喜,雀跃道:“道长稍候,我这就去禀告我家师傅。”
说完,便打开一条门缝挤了进去,没多久,就听房中一声响,似乎撞倒了什么桌椅,一个衣衫不整的颓废老道光着脚跑了出来,脸上激动,颤声道:“可是门中师兄到来?”
钟明见这道人不修边幅,头发胡子乱糟糟的,又想到城中气氛,心中微沉,行礼道:“可是梅谦华梅道长当面?小道钟藏锋,师从四目道长。”
“原来是掌门一脉高徒。”
梅谦华看了看钟明身后的彭浦,脸上大喜,连忙还礼,感慨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老道我,不肖弟子梅谦华,见过师叔。”
钟明取出九叔的信件递过去,见他年纪实在不小,就想了想,道:“梅伯伯,这是师伯给您的信。”
“当不起,当不起。”
梅谦华告罪一声,接过信看了起来,只是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钟明问道:“梅伯伯似乎有什么难处?”
“门中但有差遣,贫道自当奉从,只是……”
梅谦华叹口气道:“唉,一言难尽,请师叔进来说话。”
又吩咐道童一声:“去沏壶云蒲茶来。”
道童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钟明吩咐彭浦等在门口,随着梅谦华进入里屋。
别看这老道不修边幅,但屋子里却雅致的很,立屏风,挂字画,泼墨山水意境悠悠,门内侧面悬着一个横杆,上面立着一只白毛鹦鹉,只是眼皮沉沉,一副打瞌睡的模样。
梅谦华见了,斥道:“老爷回来了,你这畜生怎么不叫?”
白毛鹦鹉打个激灵,立刻尖声道:“叫老爷,叫老爷……”
梅谦华老脸一抽,作势欲打,这白毛鹦鹉惊得扑棱棱飞起,呱呱乱叫:“打老爷了,打老爷了……”
“畜牲!”
梅谦华怒斥一声,抬脚想要脱鞋打去,却发现两只鞋子已经不知道被他扔到哪儿了,只能悻悻作罢。
钟明看得直摇头,要按他的脾气,早就起锅烧油了,当下蹙眉道:“梅道长何必自己找罪受?”
“唉,师叔你有所不知。”
“哦?愿闻其详。”
“恶狗岭是交通咽喉,所以八座城池的城主都颇有来头,师侄我能占一城,已经是沾了茅山的光了。”
梅谦华苦闷道:“这鹦鹉就是盛清城城主所赠,最近几百年他们势力颇大,城中畜养了万余狗妖,处事霸道至极,更是把其余七城符诏夺了,其余城中也没人敢站出来说话,只能任其肆意妄为。”
盛清城?
狗妖?
钟明问道:“我在路上遇到了一队拦路抢劫的狗妖,是它们吗?”
“就是它们。”梅谦华点点头,又忽然一惊,“师叔,你没事吧?”
钟明笑道:“那些小妖实力不济,已经被我护卫彭浦尽数斩了。”
“斩了?”
梅谦华眼皮一跳,急道:“哎呀,祸事了!那妖王狂悖惯了,必然要借此生事。师叔,你还是快回阳间,别被他们抓到了。”
嗯?
我堂堂茅山弟子,阴律司七品大法官,杀几个抢劫犯,对方非但不怕,还敢反击?
钟明诧异道:“这些狗妖是什么来历?”
梅谦华急得来回踱步:“城中狗妖原先也是人身,只是满清入关后,那妖王归了八旗节制,就做法把满城百姓都变成了狗妖。因有阳间王朝定鼎气运,故而势大难制,其余七家都退避三舍。”
噢……
钟明眯了眯眼:“您刚才说,盛清城中有多少妖兵来着?”
“足足一万!”
“实力如何?”
“麾下有八健将,都不逊于寻常鬼将,那啸月妖王应该更厉害,只是数百年没出手了。”
梅谦华讪讪道:“我也才来十几年,拿不准它的实力。”
钟明摩挲着下巴,看向重新落回横杆上的鹦鹉,目露思索。
梅谦华看了他的眼神,心头一跳,忙问:“师叔?”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鹦鹉却极其敏锐,感觉钟明眼神不对,当即振翅欲飞。
钟明哪会给它机会,伸手入怀,取出一张叔公给的符纸,右手拇指掐在符纸中的印章上,左手在符背上一拍,那符纸当即飞起,如同迅光飞电,呼吸即至。
鹦鹉的爪子刚刚离开横杆,就被符纸追上,稍一碰触,便轰然爆开,霎时之间,如同霹雳在耳,轰隆一声震天大响,整间房子猛地晃了一晃。
烈烈狂风席卷排荡,犹如千军万马来回冲杀,直接把梅谦华冲得倒飞出去,撞上屏风桌案,滚做一团,房间中叮铃咣当一阵乱响,好半天才停。
待尘埃落定,梅谦华推开压在身上的茶几,灰头土脸的钻出来,屋子里一片狼藉。
顶上灰尘簌簌而落,梅谦华抬头一看,只见房顶已经不知道飞去了何处,只留下一个大窟窿,不由瞠目结舌。
彭浦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跑了进来,有他及时护持,钟明虽然看起来狼狈了点,实则并无大碍。
但是吧,就为了一只鹦鹉,直接炸了人家房子……
钟明有点不敢看梅谦华,只能负手站着装深沉。
当初管事拿出来时,是捆好的一打,随手递给他两捆,跟批发白菜一样……谁知道这玩意跟高爆手雷一样。
梅谦华愣了好一会儿,才干嚎一声:“师叔,杀鸡焉用宰牛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