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师兄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孟满春走出房,关紧了门,向一直焦急地等待着的众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挤在最前方的刘青山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是皮外伤。”

    修士的体质本就非常人能比,剑修更是其中翘楚,出了名的皮糙肉厚。

    对此,仙门中甚至流传着一句戏言:只要不死,就都是皮外伤。

    他们一同走下楼梯,在一楼的大堂内找了位置围坐。

    虽然名义上是“栈”,但是一旦有剑宗修士在附近执行任务,这间栈都会为他们清场,是有实无名的剑宗驻地。

    店小二早已对他们来来往往、捉妖除恶习以为常,挨个满上热茶,好奇地问道:“这次的妖竟然这么厉害,让诸位仙长都束手无策?”

    他语气中没什么恐惧,也是因为知道这群人都只是外门,真正名满天下的那位一直在楼上房呆着,没有出手。

    这八成只是对在座修士的考验,如果他们真的无法解决,萧仙长会收拾烂摊子。

    经验最丰富的孟满春和刘青山在外门多年,早已失去升入内门的希望。剩下的几个修士都明显稚嫩,也多是初次下山。

    如果不是禹城临时出事,他们一行人赶去,阴差阳错与江述撞见,甚至根本不会来清津城,而是早已回剑宗。

    昨日被阵法困住之前,他们都只看见了小院中老人安详的尸体。

    甚至哪怕在后来被不露面的妖怪拉进幻术,大部分人也都由于年轻,经历太少、修为太弱,谈不上有什么心魔、执念,很快就挣脱出来,连伤都没受。

    只有修为最高的江述被困住。

    是以,在场的气氛还算轻松和缓。

    “是不是妖还都不确定呢,”刘青山抿了口茶,大脸盘子生生皱缩成了苦瓜,“那地方根本没妖气!”

    “要不是避妖符的碎片,和那后来出现的迷心阵做不了假,我都要以为是凡间又出了什么犯罪奇才,将这桩祸事干脆移交官府......哎呀师姐!你打我干嘛,开个玩笑!”

    孟满春收回手,收回警告的眼神,淡淡道:“真凶没被抓住,城里的百姓就还是有危险。”

    她叹了口气,眉间有化不开的愁绪:“我们一同探查,不仅一无所获,江师兄还受了伤......这次的妖物一定非同小可。”

    “大不了请萧师兄出手帮......”卫嫣话说了一半,不知被什么哽住似的,突然顿住。接收到来自众人投来的疑惑探究,她猛地低下头。

    这孩子......

    刘青山满脸揶揄地笑:“小丫头,提到萧师兄就不敢说话了?”

    其余人相互之间交换眼神,也大抵都是相似的意思。

    不过大家只是稍稍打趣,很快揭过这一桩小插曲,继续谈正事。

    倾慕萧月逢,多正常的事啊。

    在宗门集会时,往人群中随意扔块石头,能砸中一窝暗恋萧师兄的人,甚至不分男女。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我们遇到的不都只是问心类幻术吗,江师兄怎么会伤到心口?”

    “他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新鲜伤口,大多却都带有灵力残留,极有可能是迷失心智后自己弄伤的。唯独心口那一处最深、最致命的,倒像是力气很大的凡人,硬生生劈开的。”

    “那处伤口从何而来,恐怕要问问将他带回来的人了。”

    终于有人将矛头对准她了。

    岑见自始至终坐在角落的小桌旁,安静地倾听修士们唇枪舌剑,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话一出,众人好像这才想起来,周围竟然还坐着个外人,视线立刻汇聚到少女身上。

    卫嫣风风火火地冲上前,猛地揪住岑见的衣领,怒道:“说!是不是你搞鬼!”

    “阿嫣!”孟满春站起身,无奈地叫住她,“没有证据,莫要凭空污蔑了好人。”

    卫嫣冷哼一声,不满地松开手。

    她看向岑见的目光满是审视:“我不污蔑你,给你机会解释!说啊,你个小小凡人,怎么会出现在城北!”

    “岑姑娘,这其实也是我想问的。”孟满春正色道,“昨天,你理应待在栈。”

    “对啊!栈在城南,我们出事是在城北,这两地相隔可不近哦!”

    刘青山一拍脑门,反应过来,看向岑见的眼神也不再全然友善,盛满狐疑。

    “再者说......她是怎么找到江师兄的?那雾气诡异,连我们都不敢在其中久留,唯恐再次被拉入幻术。”

    少年修士凑在他耳边,看似小声嘀咕,实则音量不减。

    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几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会不会是她和妖物勾结?妖物正面打不过江师兄,所以才制造了幻术,让她趁机害师兄?”

    “极有可能!从禹城发现她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我就怀疑她不对劲了,只是看江师兄信任她,才没敢提出来罢了!”

    “说不定江师兄从一开始就被迷了心智,我看他对她的态度......”

    卫嫣厉声质问:“江述心口的伤没有灵气残留,摆明了是凡人所为......除了你莫名其妙闯入阵中,莫名其妙救回来他,今夜城中宵禁,百姓禁行,附近的居民又都门户紧闭,还有谁能近他的身?”

    岑见安静地迎上众人的目光。

    她毫不意外自己会再次沦为被怀疑的焦点。

    唯一没料到,只是剑修的体质这么变态。

    足够赵介轮回十几次的伤势,在江述身上,竟然只是“没有大碍”的“皮外伤”。

    她坦然道:“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等着用长篇大论反驳她的“狡辩”的几个修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骗谁呢!”修士淬了一口。

    “我不会骗人的。”

    不理会众人各异的反应,岑见继续道:“仙君也说了,城南城北相隔百里,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既不能飞行,也不能遁地,又怎么能赶过去呢?”

    她确实是生生跑过去的。

    但那又怎样?这群人顶多知道她力气比常人大些,反正不清楚她的体质强到什么程度。

    岑见满眼不解,疑惑得相当诚恳:“仙君们未免有些太看得起我了吧?”

    “说不定是你隐藏了实力!”卫嫣步步紧逼,“混入我宗,心机深沉,你......”

    “阿嫣!慎言!”孟满春再次厉声打断卫嫣,她不得不提醒道,“岑姑娘通过了灼心焰!”

    孟满春心下其实不解。

    卫嫣平日里在宗门也是一副乖巧的性子,从没有这么嚣张跋扈过。

    但转念一想,此事萧师兄全然没有出手,本身就是在考验他们。

    或许是卫嫣恋慕萧萧月逢,想要快点查出事情真相、吸引他的注意,倒是可以理解。

    眼下她针对岑见过了火,就不得不阻拦。

    对众人来说,通过了灼心焰,就好像一件如鲠在喉的免死金牌。

    每当丛生的疑点指向岑见,“她天性纯善,心无杂念”这一道定论,又能轻易将那些推测悉数粉碎。

    ——怎么可能是她做的呢?

    她一定是无辜的。

    卫嫣怒喝道:“那你倒是解释清楚原委啊?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江师兄、又是怎么把他从浓雾中带出来的!”

    她咄咄逼人。

    岑见被惊得一颤,大眼睛顷刻蒙上一层水雾,简直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