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摇摇头，露出苦笑：“我已经说过，这仇我要亲自来报。”
“君子报仇，10年未晚，迟早能找到那些叛徒的，如今情况下……不必太急于一时。”
石伟毅也在旁边劝解道。
朱允炆摆手：“刘天禄此时怕是早已逃出了太原城，他们究竟会往哪里走？南下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了，东西方向同样行不通，那么他们只能……”
朱允熥眉头紧皱。
显然他也预感到了什么。
朱允炆接着说：“唯有北向一条路，可让他们离开中原。趁着现在消息尚未完全传开，尽管太原已经平定局势，但是信息传播还需要时间，所以刘天禄他们一定会选择这段时间通过边境逃亡塞外。”
朱允熥当即开口。
“我立刻派人前往边境拦截，必定在他们逃离边境之前，将其捉拿归案。”
朱允炆缓缓站起身来。
他斜瞥了一眼屋内，目光温柔，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这个仇，我已经立誓要亲自算。”
“除非报了此仇，否则我绝不会回到中原。”
虽然语调平缓，却字字铿锵有力。
旁人都不由得露出吃惊之色，心生感叹。
朱允炆则面带微笑地转向朱允熥。
“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
“请给我准备马，剑，酒。”
“待到亲手雪耻后，定当奉还。”
朱允炆还是踏上了征途。
在一个清晨，只身骑上骏马，携带长剑与烈酒启程。
军中还为他特地准备了弓弩以及配套的箭矢60枚，外加上几样其他防身器具。
幸好所乘战马矫健非凡，负重奔跑依旧显得游刃有余。
受太原暴动影响，城外围的主要官道变得冷清了许多。
朱允炆便是在这寂寥官道之上，继续北进。
既没有人前来饯行，亦未曾遭遇任何阻挠。
但在城北高墙之上。
站着几位默然不动的身影。
远远注视着那个孤零零的背影。
朱允熥怀中紧握一只小手炉，在左右护卫环绕下，静静地目送朱允炆渐行渐远。
朱棡眉头紧锁。
他对朱允炆单枪匹马闯荡荒漠，追击敌人的决定，持保留态度。
毕竟那草原辽阔无垠，想要准确寻得对方踪迹并非易事。
更何况即便真的碰上了，以个人之力能否成功复仇同样是个问题。
石伟毅眼中满是对朱允炆那份勇气跟决绝的敬仰。
他口中轻轻吟哦起两句古诗，以表达心中之情。
“送君……”
张苑博正侧头仔细打量着石伟毅。
石伟毅回视过去，笑道：“假使他能够全身而退平安归来的话，将是为我大明增添另一段传奇佳话。”
半懵懂的张苑博颔首回应。
自古以来，中原从不缺英勇豪迈之人。
朱允炆独自踏上复仇之路。
无论结局怎样，只要能返回，他便是大明英雄。
朱允熥轻轻叹了口气，手中握着暖炉缓缓转动着手臂。
冯海见状，立刻躬身趋前，小心翼翼地接过皇太孙手中的暖炉。
刘远与周豪因未能于太原拦截刘天禄等白莲教乱党，眼下亦在赶赴边疆的路上。
太孙的命令不可更改。
找到那些逆贼之前，他二人断然无重返希望。
正因为如此，冯海才得到了留在朱允熥身旁的契机。
朱允熥轻叹道：“我只希望他不再奔波。”
“殿下宅心仁厚。然而时下这般处置，已是上策。”
石伟毅柔声安慰说。
朱允熥嘴角微微上扬：“孤自然懂这道理，但是……”
他罕见地露出了犹豫难决之色。
朱棡厉声呵斥了一句，随即抬起手掌拍向朱允熥肩头，“这是允炆自己的决定。况且眼下方才是关键时候，处理太原城及山西道上诸多要务，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朱允炆颔首应承，目光转向石伟毅：“现在各项事情进展如何？”
石伟毅即刻回应：“由冯百户带队对城内衙门开展审查工作，现无遗漏人员。北行随员也开始逐步接手各署事宜，料想几天之内便可以步入正轨。”
“涉及此次叛乱的所有商人及其资产都已被查封清理。户部正在核实具体数额与分布情况，考虑到数额庞大及分散广泛，预计尚需数日方能统计完毕。”
“那关于太原守备部队的情况呢？”
朱允熥追问。
毕竟相较之下，保持山西境内军事态势稳定，更加迫切。
这显然是军事议题。
石伟毅沉默片刻后，看向了旁边同样安静的景川侯曹震。
曹震当即挺身上前，“回殿下，有了山西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敖正协助后，所有涉及反叛行为的人，都已经被抓捕交给了锦衣卫。”
“同时，敖正还提供了过去几年里，疑似参与此类活动的相关军营信息，供参考使用。”
“至于其余未知线索，则依靠已抓获者的审讯结果，进一步追查落实中。”
听罢汇报，朱允熥陷入沉思。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打破了沉默：“令河南道卫所前往替换太原卫所驻军。让陶庆将军先行控制局面，待锦衣卫彻底清查结束后，再逐一处置。”
“另派遣西平侯沐英，带领手下兵马回归京城换防。调遣周王跟秦王直属三护卫部队进驻太原以维稳。非常时期，须有忠诚将领压阵，才能震慑宵小。”
石伟毅跟曹震互看一眼后，皆行礼道。
“臣等遵命。”
朱允熥继续补充：“将今年度秋收粮食，从交趾道出发运往北平，并转交给大同府。”
在连番几条诏令发布后，最新一条让在场所有人犹豫起来。
石伟毅眼神沉重，注视着皇太孙。
曹震则显得极为激动。
朱棡搓着手。
如果一切顺利，待交趾道军粮运到大同，明年春暖花开，关外冰雪消融道路坚固之时，便是朱允熥亲自率领大军北征草原，清剿元朝残部的时刻。
有皇帝诏书在此，谁也无法提出反对意见。
在场几人心照不宣。
经过这次北巡，皇太孙或许很快就会正式掌管整个大明的军政大权。
近期从京师来的邸报显示，几乎见不到皇帝身影了。
平时的各种朝廷事务，多由太子朱标负责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