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写字的手一顿。

    仲国昌?

    门沟村?

    她的视线再次落到病床上男人的脸上,只是男人胡子拉碴的,脸上还有血痕伤口,又面黄干瘦的,看不出本相来。

    大爷犹豫着开口,“医生,能不能,能不能就开点药,我这——”他哆嗦着手从衣兜里掏出两块钱来,“我身上就这么多钱,你看这——”

    宋芸收回视线,继续写病案,“大爷,住院是一定要住院的,他就是留院观察,花不了多少钱,两块钱够了,你跟那位护士去办一下手续吧。”宋芸指了个护士。

    远远站着的护士见宋医生点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带着大爷去办手续了,收了两块钱。

    反正是宋医生说的,她照办就行了。

    宋芸把仲国昌安排到三楼的病房,她方便就近照顾。

    下午两点,仲国昌醒来,一睁眼是雪白的天花板,鼻间是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他有些恍惚。

    慢慢转动眼珠,确认了自己这是在医院,身上的伤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只是没力气,饿的。

    怎么回事?他怎么能住院了?不是说他的身份不能住院吗?

    正发着愣,关着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护士走进来,看了眼床头上方挂着的吊瓶,见瓶子里没有药水了,就走进来将针拔了。

    “同志,我问一下,谁送我来的医院?”仲国昌问护士。

    护士心里也觉得他可怜,这会病房里也没有别人,就轻声说,“是一个大爷赶牛车送你来的,宋医生看你可怜,破例收你住院,你先好生休息吧,一会宋医生会来查房。”

    仲国昌道谢,心里好奇这位宋医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不怕他牛棚户的身份会给他带来麻烦吗?

    宋芸听护士说仲国昌醒了,立即拿着病案本过来。

    “仲国昌是吗?”宋芸先问姓名。

    仲国昌,“我是仲国昌,你是宋医生?”

    宋芸点头,“我姓宋,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仲国昌没想到护士口中的宋医生会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还以为是个年长的男医生呢。

    “我还好。宋医生收治我就不怕惹麻烦吗?”仲国昌问。

    宋芸拿笔写病案,“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我给你治病,不是天经地义吗?我能惹什么麻烦?”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也知道我的身份——”钟国昌声音很小,像是在喃喃自语,也不知是说给宋医生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宋芸听见了,她停下笔,看向仲国昌,认真道:“你现在重伤住院,在医院好好养伤就行了,不要想其他的。”

    仲国昌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善意,眼眶一热,重重点头,“好,谢谢。”

    他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善意了,村里人虽然不会像革委会的人那样折辱打骂他,却也避他如蛇蝎,他几乎不跟村里人来往,除了那个偶尔会给他送东西,一口一个师父喊他,从他这学了一些基础医理的徐水平。

    仲国昌的肚子叫了两声。

    仲国昌有些尴尬,好在盖着被子,两人又有点距离,他猜测宋医生应该没听到。

    宋芸当然听见了,她没再多说什么,嘱咐仲国昌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这个点食堂也没吃的了,宋芸从储物格里拿了以前存的两个白面馒头出来,又去打了一壶开水,将以前从宋卫国家收来的饭盒拿出来一个,脸盆也拿出来一个,再拿一条新毛巾,一套新的牙膏牙刷,以及一些其他的零碎用品,大多是从宋卫国家收来的旧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