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煜垣的眼睛瞪大。
但在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转过头去看桑之菀。
后者的眼睛早已闭上了。
那样子就好像……早已经准备迎接死亡。
她应该是知道他要做什么的。
也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想死。
会带她走，不过就是想要拿着她去威胁傅柏津。
季煜垣甚至还想过，就算他不能如愿，但至少……他们还可以谈一谈的。
他甚至可以不去计较她欺骗了他，算计了他的事情。
只是单纯的……跟她谈一谈。
可桑之菀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甚至连给他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就这么带着他……直接去死。
奇怪的是，这一刻的季煜垣对她竟然也没有多少的怨恨。
他甚至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然后，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桑之菀的时候。
当时她是陪着傅柏津一同出席的宴会。
而当时的他，还是学校的教授，外公是受人敬仰的大画家，周围是无数奉承的人。
可他对那些人的奉承和那些肮脏的交易却觉得很是厌恶。
所以宴会进行到一半他就跑去了花园透气。
然后，他再次看见了桑之菀。
她并没有发现他，只是一个人坐在花坛的边上，仰着头看着天空。
其实刚才在宴会上，季煜垣已经一眼注意到了她。
因为她的……外貌。
哪怕他算是见过不少的人，哪怕是娱乐圈中的明星都看了不少，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桑之菀长得的确耀眼。
只是在宴会上的她，就好像是一副被人裱在画框中的画像一样
。
虽然美丽，却没有半分的灵动，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但在夜空下的她却完全不同。
明明她也没有做什么，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仅仅是那样坐着，就足以……让人心动。
后来……
后来，他们之间变得熟稔了起来。
她成为了他的女朋友，他们差点结婚。
季煜垣这辈子做了很多的选择。
比如在他外公出事的时候，选择了和苏韵结婚，比如在被苏韵的婚姻折磨到快疯了的时候，选择利用了桑之菀，又比如，后面他真的可以和桑之菀在一起的时候，他再一次选择了权利。
当时的他总以为自己做出的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也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他……不会错。
可此时，当无边的黑暗朝自己涌来的时候，季煜垣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好像……真的错了。
金钱、权利。
其实那都不是他应该追逐的重点。
因为没有人能够永远站在权利的中心，也没有人可以永远……拥有那些东西。
他要追逐的，应该只是那一盏灯罢了。
那一盏……到深夜还能为他留下的灯。
但他知道，现在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闭上眼睛的这一刻，季煜垣突然又想到了他的母亲。
是他小时候曾经很渴望一盒新的画笔。
他跟他父母提过很多次，也想要动用自己的压岁钱去买，但都被他们拒绝了。
因为他们认为这太铺张浪费，不符合他们艰苦朴素的行事风格。
所以后来，季煜垣干脆从文具店偷了那一盒画笔。
因为他是出身书香门第，对外也一直保持着温和儒雅的形象，所以老板根本没有发现。
可他父母还是知道了。
他们用最残酷的方法教育了他——让他跪在文具店的门口，乞求老板的原谅。
当时周围还有他的同学。
可他们并不在意他的想法，只告诉他，诚实正直的人身上最宝贵的品质。
他要绝对遵守。
否则……这就是要付出的代价。
——诚实、正直。
想到这两个词汇，季煜垣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可在眼睛闭上的瞬间，他却只轻轻喊了一声，“妈妈，我错了。”
……
手表上的时针走到了十点正点。
傅柏津已经让人查到了季煜垣车子的去向，此时正开车往那条路上赶。
在这过程中，他还不断给季煜垣打电话。
他想要跟他有一个谈判的机会。
傅柏津相信，只要有谈判的机会，他就能说服季煜垣放了桑之菀。
可季煜垣的手机始终关机。
而当傅柏津垂下眼睛时，手表上的时针突然走动了这一下。
也是这个时候，他的心头突然猛地一跳！
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瞬间充盈了他整个心脏。
就连那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在这一刻收紧了。
紧接着，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傅柏津想也不想地接起了电话。
“Lyon，那车子停下来了。”那边的人说道。
傅柏津听着这句话，却没有半分的欣喜。
因为他知道，肯定……还有后半句话。
果然，那边的人很快又继续说道，“车子……发生了车祸。”
尖锐的刹车声下，傅柏津便直接将车停下来了。
“人呢？”
他很快问。
虽然声音已经竭力保持冷静，但仔细听的话，依旧感觉得到其中的颤抖。
“救护车已经过去了，目前……正在抢救。”
“地址。”
“您说什么？”
“我问你医院的地址！”
傅柏津的声音终于还是失控了。
对方很快报了地址给他。
傅柏津将电话挂断，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
——不会有事的。
他告诉自己。
他和桑之菀都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甚至连生死都已经过了好几回。
所以这次，她肯定也还是能平平安安的。
如果她真的在这里出了事情，那才是……天大的笑话！